河玉城内外,一片繁忙景象。
已经确定留守驻扎于此的飞熊军与河玉军,在何若熊与洛长恭商议确定过军营选址之后,便在一片废墟之上开始忙碌。
没有使用原本位于城东的河玉城大军营地,而是选在了城南某处地势偏高又十分平整的所在,这里原本的房舍窝棚早已被推平,士卒忙碌也不外乎将碎石瓦砾之类清理到外面,让这里可以驻扎得更加规矩,进出各方也更加方便就是了。
次日便要北上返程的黑甲军和撼山军以及离郡轻骑也都没有闲着,他们有的被分配到城外打扫战场,一些负责收拢同袍的尸身及战争器械,一些则负责收集妖物乃至于野兽的尸体,有的则被分配在城内,将南北东西最主要的街道清理出来,让一切进行得可以更加顺利。
广军则已经整备完毕,从重新贯通的北城门出了城,穿过尚且狼藉却十分忙碌的战场,踏着血与泥混杂的大地,一路向北。
告别了这一处战场,告别了这些时日也曾并肩作战的袍泽,待到他日再在战场上相遇,说不定曾经的同生共死,就要变成你死我活。
这世间的道理,真是说不清楚。
中军大帐内开完战后军议,赵无忌这个行军副帅便开始忙碌着处置各方事务,洛川这个主帅反倒没有什么事情,他脱了铠甲,换上宽松些的常服,沉默着去了城外,帮着士卒们一起打扫战场,没用多少
时间,就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弄得到处都是血污泥渍,他忙得满头是汗,被初冬的寒风一吹,才觉得有了一点清爽之意。
千雪不知去了何处,影子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随身跟着,而是不知在哪里远远的瞧着,只有思齐,一身赤色铠甲,如洛川一样帮着打扫战场,经过前一夜雨淋变得有些脏污的野猪,直接就扛到肩上,手里还拖拽着个体型明显更大了许多的麋鹿之类的后腿,一边往城内走,一边扭头对洛川道,“发什么呆啊,走啊?”
洛川此时却也不是发呆,而是在看战场上一处不甚起眼的争执,争执的一方乃是抬了一头巨大野狼回城的三个士卒,另一方是一个扎了双马尾的小姑娘,她张开双手一次又一次拦住那三个士卒的去路,不停的喊道,“这个不能带回去,有病,要烧掉!要烧掉的!”
三个士卒哪里会理她,被堵得急了,也不过吼一嗓子,“烧掉烧掉,这是头二境妖物!浑身上下也不过一处飞剑洞穿了脑袋的伤口,哪来的病,起开!”
“就是,这一早晨已然让你烧了不少了,妖物的肉何其珍贵,哪能尽让你烧了!”
小姑娘被顶了几句又推了一巴掌,便面红耳赤,道,“我是医者,我说它有病它就是有病,不能带回去!”
“起开,要不是看你”
“等一下,”洛川此时已经来到近前,一伸手,便有一股
火气将那巨狼尸身凭空抬起,他冲三个明显认出自己跪地行礼的士卒摆一摆手,待到三人离开,才将那巨狼尸身放下,屏住呼吸凑上去看了看其上的伤口,问那小姑娘道,“苏姑娘,你说它是有病的?照理说以如今的气候,又下了一场冰雨,才不过一夜之隔,以妖物的肉体之强悍,不该生了病才是啊?”
那被叫做苏姑娘的女孩,自然就是被韩丰“请”来军营,又一路跟随大军南下的医家传人,苏荷。
苏荷看一眼洛川小心翼翼的模样,隐晦的撇了撇嘴,凑到那巨狼尸身跟前找了找,然后伸出一指往它腹部某处指点了一下,便有一坨泛白的破烂血肉从中涌了出来,吓得洛川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越发的不敢呼吸了。
苏荷斜瞥了洛川一眼,指了指那一处破烂道,“这些妖物野兽,已是被妖夷控制了有些时候的,许多体内本就带了病来,就算不死在战场上,大概也要死在某处山林的,这样的东西被你们弄了回去,把烂处切掉将看似好的地方烤着吃了,但凡处理得不够火候,就要死许多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自家背着的包包里取出个火折子,却被洛川拉着退后了两步,洛川只一抬手,那巨狼尸身便成了一团冲天而起的火焰。
苏荷看一眼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思齐,脏兮兮的铠甲上扛着三颗黑星,便指了指她对洛川道,“太守
大人方才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行事多有不便,能否让这位姐姐与我同行?好歹你的那些兵能听话些。”
“不必,我跟你走,”洛川道。
苏荷看了他一眼,也没多余言语,伸手捏过他的脉门摸了摸,又直接了当的掀开他的胳膊看了看他的小臂,那里有一截黑红发皱,仿佛干枯的树木,看起来异常狰狞,“我也不让你白跟着,”她伸手从包包里掏出个红色的挺大的瓶子,从中倒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又取出随身背着的水壶,从中倒出来的竟是酒水,她以酒水化药丸,将药膏涂抹在洛川受伤的手臂上,而后又倒出一枚药丸递给思齐道,“明日再以酒水化开敷上一次,便可好的七七八八,以他的体质而言,至多七天就能好得连个疤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