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上的一个寻常傍晚,一艘由重型巡防舰改装而来的商船,白蔷薇号,正划过平静的海波,安稳航行着。
为了扩大容量,白蔷薇号将原有的两层火炮甲板拆去了一层,改作客舱和货舱两用。
当然,只有那些经济状况极为欠佳的人才会选择搭乘这样的商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下层甲板的阴暗潮湿与四处滋生的蚊鼠。
“头好痛...这是哪...”
下层客舱的一个房间里,一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揉着发昏的脑袋,挣扎着从铺了干草的床板上坐起。
年轻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让模湖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打量了一番目前的处境。
他身处的是一极为狭窄的房间,大概只有四五平米。
这样的空间只够塞下一张简陋的床板和一个连胳膊都放不下的小木桌,墙上还挂着一面巴掌大小的,早已刮花的小铜镜。
房间没有窗户,但还是能闻到隐约的湿咸海风味。
当然,更多的还是难以忍受的腐烂木材的味道。
“这是在船上?我明明记得昨晚是在公司加班来着。”年轻人迷茫地呢喃自语,不解地揉着仍然发昏的脑袋。
他记忆中自己名叫易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械工程师。
但是此刻的脑海里却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自己彷佛又是一个十八世纪的意大利人,名叫劳伦斯·波拿巴,除此以外关于这个劳伦斯就一无所知了。
劳伦斯双眼失焦地继续打量着这个小房间,瞥了瞥墙上的镜子,于是起身站在铜镜前。
只见镜面里已然不是他熟悉的那张黄皮肤黑头发的面孔,而是一张金发白面的青年脸庞。
高耸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五官,全然和他印象里自己的长相不一样。
这真的是我吗?!
就当劳伦斯还困惑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房门被人粗暴地敲了两声。
冬!冬!
还不及劳伦斯有所回应,对方直接推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肌肉结实的大汉,头上扎有浅蓝色的头巾,右手提着麻袋,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的短刀,看来是船上的水手之类。
尽管他面颊上一块狭长的刀疤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干过海盗的勾当。
“劳伦斯·波拿巴先生,您的晚餐。”
水手不耐烦地说道,随后从麻袋里掏出一块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丢了进来。
这种劣质干面包砸在床板上的声音简直和石头一样。
劳伦斯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
“嗨,等一下。”
看着水手发完面包就要离开,劳伦斯赶忙叫住了他,询问道:“我们这是在船上?这艘船要开往哪?”
水手听罢,戏谑地撇了一眼劳伦斯,讥讽道:“嘿嘿嘿,先生,您搭船难道连目的地都不看吗?”
劳伦斯此刻根本没有玩笑的心情,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水手见找不到什么乐子,便无聊地随口说道:“是去科西嘉的,科西嘉西南部,叫阿雅克肖的城市。”
“科西嘉?”劳伦斯不解地重复一遍,他只记得这是一个地中海上的岛屿,是法国的一个行省。
至于阿雅克肖则是他们的省会,那儿有一只挺出名的足球队,至少踢爆国足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这是要去法国吗?”劳伦斯追问道。
“法国?”水手先是一愣,然后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劳伦斯,说道:
“科西嘉和法国人有个鸟的关系?那儿是热那亚人的地盘,不过科西嘉人前些年也在搞独立...”
热那亚?有这个国家的名字吗?
劳伦斯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勉强想起来那是一个位于法国东南和意大利西北的沿海商业共和国。
只是它早在十九世纪初便被吞并了。
难道说...?!
“麻烦您能告诉我现在哪一年吗?”劳伦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了,这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水手的表情更是十分古怪,连声说道:“天呐天呐,你的脑袋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算了,先生,现在是公历1768年的1月。”
“那...”劳伦斯震惊地张开嘴,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那水手已然十分地不耐烦,率先说道:“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先生,您有问题上了岛自己找人问吧!”
说罢,他又补充道:
“我建议您还是到上甲板吹吹海风清醒下头脑,说不定您的脑袋就是在这憋坏的。”
劳伦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一声,说道:
“可能是吧...麻烦你带我去上甲板透透气吧。”
随后劳伦斯跟随着水手穿过蜿蜒曲折的小走廊,从一顶吱吱作响的木梯爬上了甲板。
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混杂着一月地中海上微微的寒气,着实是让劳伦斯清醒了不少。
此时正值傍晚,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但是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天边的繁星与明月。
上甲板也是一片的杂乱不堪,麻绳、油布、木箱到处都是,倒也符合这群水手的作风。
劳伦斯靠在船舷边,任由海风扑打在脸上。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竟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的欧洲。
“咋样?是不是好受许多?”
方才的水手似乎已经完成了工作,走到劳伦斯旁边,略有同情地说道。
劳伦斯苦笑着点点头,尽管身体的不适已经基本恢复,可是这样的跳跃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接受的。
“确实舒服了不少,谢谢。对了,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劳伦斯看着水手说道。
“我?”水手背靠着船舷,双手抱头,显得很是潇洒,“就叫我格罗索吧。”
劳伦斯点点头,随后便重归沉默,继续注视着海面。
视野里已经能够看到科西嘉岛的轮廓,也能隐约看到零零散散的船只在岛上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