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放学时间,徐怡还没回来。龙浩从箩筐里拿出一大块白面馍馍吃着,又把相机找了出来。
家里的胶卷没拿,还给家里放了两盒。小怡喜欢照相,那就让多多照些。暂时没法冲洗,等下次去县城,或是其他有照相馆的地方一次性全冲洗出来。
馍馍吃完,肚子也差不多了。龙浩打了个饱嗝,喝了几口水,找了身新买的秋衣裤装进包里,拿起相机就往出走。
走到门口,龙浩停住了,思谋了一会,又返回屋里。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在余余学着乱画的本子上龙飞凤舞。
“小怡,我刚回来,可是又有点急事,不得不走了。相机我先拿去用两天,办完事就拿回来。把余余白面馍吃了,给她还几包饼干和糕点。这几天别乱跑,尤其不能让余余离开你的视线,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
龙浩,于下午四点十三分。
再次抱抱我的小余余!”
放下铅笔,龙浩走出窑洞,骑上摩托车,踏上了山间小路。
放学后,徐怡带着余余回家。她见好多地里都开始收割,便到自家地里看了看。
家里以前只有龙浩一个人的地。徐怡和余余都是城市户,自然没有地。
去年调整土地,村上考虑到徐怡的实际情况,让队上给她和余余都照顾了几亩地,以后一旦回城或有其他情况再把地收回来。
村上说从城里来到村里,还在村小学教书,实际上已经是龙家峁的人了,分几亩地也是应该的。
就这样,徐怡一家差不多有两个人的地。账面上是十几亩,实际上有二十多亩,基本连片,而且在坡下部,算是好地。
列位可能要问,账面上有十几亩,实际上咋能成二十多亩?这里面有啥秘密?
秘密倒也没有,充其量算是耍点小心思。
千百年来,农民都是要交皇粮的。八十年代也不例外,只是不叫皇粮,而是叫公粮。
像龙家峁这样的村子,人均耕地七八亩,这个亩数是有水分的。当然了,都是旱地。龙家峁没有水地,古城乡也没有水地,整个镇东县也只有北部沙漠地带有一万来亩机井灌溉的水地。
当时丈量耕地都用长长的绳子,并不用米尺。这个绳子可能有七八十米,但账面上只记五十米。很多生产队也不记多少米,都记多少绳,而且这根绳子在队里长久保存着,下次拉地还用。
这样拉出来的耕地面积就大了,而且要大出很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少交公粮。
大伙实在太穷了,能少交一点是一点。现在看来这小农意识实在有点那个,可当时都是这么干的。大伙心知肚明,但从来不说出来,更看不到任何记录。
龙浩常年胡逛,从来也不管地里,所有地只能靠徐怡种。只是徐怡打小娇生惯养,哪能种什么地啊?
可是要吃饭,要活着,徐怡只能咬牙下地。没有牲口,即便有也不会干,连该干啥都不知道。她站在地边,抱着余余默默的流泪。
在旁边犁地的孙志明父亲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让徐怡带余余回去,地里就不管了。
从此以后,家里的地就有孙志明一家承包了,种一点夏粮,再都种秋粮。也不可能种太多,主要种点口粮。
徐怡想帮助孙志明家干点家务之类的,可孙志明母亲死活不让,说细皮嫩肉的,嫁到这穷山沟里,真是遭罪了。
这样一来,就等于孙志明一家种地,徐怡一家坐享其成。徐怡实在过意不去,每次发工资都要给孙志明母亲拿点。可孙志明母亲不但不要,还要训斥一通,搞的她再也不敢轻易往出拿钱了。
今年夏粮种了几亩胡麻,收成还不错,打了几袋胡麻,都在孙志明家窑里存着。要是放在自个窑洞里,早就被龙浩赌光了。
秋粮都种了荞麦。收成也还不错,算不上丰收,但也不差。主要是缺肥料,包括胡麻也是,这还是孙志明父亲把自家厩肥匀了一点出来,不然可就真没啥收成了。
其实这些龙浩都知道,也表示了无数的歉意和悔意。可惜一场酒后,就什么都忘了,之前的信誓旦旦全成了空话。
徐怡到荞麦地里看了看,荞麦粒黑了。她问在旁边地里查看的孙志明父亲能不能收,孙叔抓了几粒荞麦粒看了看,搓了搓,又抬头看了看天象,说不着急,暂时还不怕冻,再让熟几天,籽粒饱满了再收。
谢过孙叔,徐怡满心欢喜的回了家。往年的这个时候,她望着满地的粮食,愁的常常整晚睡不着觉。但是今年,她一点也不愁了。
那个家伙一定会想办法的。出去一趟就能挣那么多钱,这点粮食算啥?其实也不用他操心,更不能再让孙叔吃苦了,自己就能想办法。
给自己留的一千块钱,基本没咋花。这俩月的工资也一分没花,都在箱子底下放着呢。过几天荞麦能收了,就把钱拿出来,雇上几个人,一两天就能收光。
对了,干脆多雇几个人,把孙叔家的都收了,也算报答这几年对自己一家的照顾。
拉粮食也雇车。孙叔家只有一辆架子车,再雇几辆,包括牲口啥的都雇上,争取一天把粮食全部拉上场,免得孙叔大晚上的还在地里看粮食。
更主要的是别让老鼠啃粮食。那玩意实在太讨厌了,只要看见地里堆了粮食,立马就在旁边打洞,然后咬断秸秆,把粮食籽粒往洞里拉。
每年秋后粮食拉上场,村里人都要在地里挖老鼠洞,找老鼠存放的粮食。有时候一只洞里就能挖出数十斤粮食,运气好时一天能挖出几百斤粮食。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却被这些硕鼠拿走了,当然要拿回来。
至于疾病、鼠疫啥的,老百姓还没有这些认知,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