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后,京城夜色沉沉。
全福客栈在鼓楼东大街,据说是京城里字号最老、气派最大的一家客栈与酒楼,无论早晚,都有着人群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但今天晚上,街道上红男绿女来来往往,两旁的大小店铺生意兴隆,全福客栈的门口却寂静无声,满是聚拢过来的江湖中人,向着门内大堂望去。
谢王孙穿得很朴素,一身青衫,布鞋白袜,在人群并不显眼。
任谁也想象不出,他就是绿水湖“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一百多年前,天下的名侠聚于华山,谈武论剑,最终尽数被他的祖先、神剑山庄的第一代主人谢天所折服。
在华山绝顶论剑后,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两黄金,铸成了“天下第一剑”五个金字,送给谢天。
这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王孙自认天赋不及自己的祖先,也多半不及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绝顶剑客,所以长久以来闭门不出,不想堕了先祖的威名。
直到这一次声势更在当年“华山论剑”之上的“天下剑会”,终于让他出了远门,想看一看,这次会不会有新的“天下第一剑”诞生。
他按了按腰间的剑柄,挤开边上的人群,终于看到全福客栈一楼大堂的一个角落。
远处的角落里,摆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壶酒,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头戴白玉黄金高冠的老人,阴森森地坐在那里,两个人在喝茶,一个人在喝酒。
谢王孙知道这三人是谁,他们就是隐居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二十年的岁寒三友,孤松、枯竹、寒梅,昔年江湖中的顶尖剑法高手。
就在一天之前,蜀中唐家的大公子唐天仪与枯竹起了冲突,还没来得及掷出自己的毒砂,就被枯竹一剑刺穿了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废去了一身功夫。
唐家一边请到了江湖中久负盛誉的四大名医之一,叶星士,让唐天仪暂时歇在全福客栈里疗伤,一边调集了家族中的高手,向岁寒三友下了生死战书,决定为他复仇。
岁寒三友敢于一剑废去唐门大公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在得知战书之后,竟然提前出动,堵在了全福客栈的一楼。
亳无疑问,用不了多久,唐门与岁寒三友之间,就会爆发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唐门这一代剩下的三大高手,唐天容、唐天纵、唐天横三兄弟,无疑也都会出手。
谢王孙知道岁寒三友在剑法上已算得是前辈高人,武功绝不比大门派的掌门人逊色,而蜀中唐门,更隐隐已是江湖中的第一武学世家。
自己未来若要重振神剑山庄的家业,或许可以在边上旁观学习一番。
又过了一会工夫,楼梯上传出了脚步声,走下了三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
为首的一人衣饰华丽,脸色苍白,正是唐门子弟中的第一高手唐天纵。
唐天纵望了望大堂中仅有的三个绿袍老人,用一种食尸鹰般残酷的眼神盯着他们,一字字道:“你们就是岁寒三友?哪一个是枯竹?得罪了我们唐门的人,绝没有能幸免的。”
一个绿袍老人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就是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岁寒三友中的枯竹先生。听说,你们唐门想要报复我?”
“口气还挺大的,也不知道你们的本事,是否有着这个酒壶的硬度?早点出手吧,我们三人还要喝酒吃饭。”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从桌上拿起了个锡酒壶,随随便便地一捏一揉,酒壶就变成了一团,再轻轻一拉,就又变成条锡棍。
两个绿袍老人冷哼一声,眼睛忽然间亮起了可怕的精芒,两边太阳穴高高凸起,就像是两个肉球一样,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内功都已深不可测。
唐天纵的脸色微变,沉默着戴上了一副鱼皮手套,双手探入腰畔的豹皮革囊,各掏出一枚见血封喉的毒蒺梨。
他身边的唐天容、唐天横也各掏出了一把唐门的毒砂,握在手中。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追魂砂,比米粒还要小得多,虽然不能打远,可是一发出来就是黑蒙蒙的一大片,只要对方在一丈之内、两丈方圆间,休想躲得开,只要挨着一粒,就必将腐烂入骨。
看到三人掏出了暗器,挤在门口向里望去的江湖中人不禁向外退出了一些距离。
唐家毒砂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比瘟疫更可怕,谁也不愿意沾上一点。
但谢王孙没有退,单独留在了全福客栈的门口。他毕竟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怎么能害怕几个同龄人出招的余波?
下一瞬,唐天纵已然出手。他的手掌勐然一收一放,只听得“嗤”的响声,两枚毒蒺梨疾飞而出,分打枯竹左右两侧,封锁敌人的闪避方向。
唐天容、唐天横双手飞扬,各发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手,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三人早已蓄势待发,出手时选择的时候、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他们却低估了自己这一次的对手。
孤松、枯竹的剑瞬间出鞘。剑光破空,满室顿生寒光。
枯竹的剑,剑势孤峭奇拔,正如高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孤松的剑,剑气极坚极韧,正如迎向寒风的一棵远山孤松。
两道凌厉的寒光冲向乌云,携着惊人的剑风,竟刹那间就将其吹散了开来,在唐天容、唐天横的胸口穿出了两个贯通前后的血洞。
唐天纵冷汗直流,眼里悲痛万分,却已没有胆量继续掏出新的毒蒺梨。
因为他刚才发出的毒蒺梨,竟已被没出剑的寒梅抓在手中。
一双干枯瘦削如鸟爪的手,还留着四五寸长的指甲,墨绿色的指甲紧紧地扣住了这两枚精巧的暗器。
岁寒三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