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卓是在隆兴四年(公元1166年), 正式去燕京会试,参加大宋科举的。
这是赵昚在迁都燕京后,第一次正式举办的科举取仕, 比历年的任何一次, 都要盛大而隆重。
因为有京东路的工兵, 燕京城从重建到迁都, 效率高得简直领朝廷的一众官员们瞠目结舌, 可偏偏方靖远带着人连水路和陆路都修得妥妥当当,让他们搬家无忧, 一路畅通,黄道吉日都提前选好了, 还是朱熹亲自用燕京书院最新造好的天文望远镜观测星象,算出的好日子, 让其他人压根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
加上赵昚继位以来,声威并重,不但有天象祥瑞神龙现实庇佑于他,而且还提拔了一大批年轻官吏, 对老臣虽然优容有加, 可若是一旦犯错,也绝不容情,令群臣既敬且惧,天子之位,更是坐得稳稳当当。莫说昔日曾与他并肩竞争的恩平郡王赵璩(qu),就连太上皇赵构,都已经默认他比自己当皇帝更为称职, 在德寿宫中安享晚年, 乐得逍遥自在。
于是当方靖远说燕京城已修复完毕, 皇城建好,已挑好了良辰吉日迁都,赵昚当即兴冲冲地批复了一个“可”字,方才看到满朝文武一脸震惊之色,可金口玉言已下,他不会收回承诺,自然也容不得百官辩驳,当即已最快的速度由方靖远安排迁都事宜,让老臣们连上书反驳的机会都没来得及。
迁都、祭天、开科取仕,一连串的举措下来,赵昚终于在燕京的紫禁城正殿中,录取了迁都后的第一科进士。
而裴文卓,是这一科进士的头甲第三名,探花。
他先前曾拜在方靖远门下,方靖远是绍兴年间的探花郎,如今他是隆兴探花,师徒双探花,俱是人中俊杰,也成为一时美谈。好在燕京城里除了那些从临安随行而来的家眷,已经很少有人知晓小方探花昔日的“美名”,只是对今科的探花郎,仍是十分眼热。
如今大宋的小娘子们不但可以出门经商摆摊,还能进女学读书习武,各展所长,便是家中无男儿的,亦可立女户自主,不但无人敢再加以歧视,甚至从江南那边还刮过来一股“不重生男重生女”的风气。
这次的“重女轻男”可跟唐明皇时期不同,那时的不重生男重生女是为了指望靠着女儿一朝嫁入天子堂,能提携满门飞升,成为皇亲国戚,享尽荣华富贵。
可依靠于皇恩和宠爱得来的富贵,终究无法长久,随着杨贵妃被缢,杨家倾颓,亦是令人唏嘘。
而如今的大宋重生女,是因为女儿家能学得的本事更多,赚钱的门道多了,小娘子们手里有钱,说话自然也就硬气起来,做爹娘的享不到儿子的孝顺之福,却能感觉到女儿的贴心和周到,所谓养儿防老,只要能替他们养老,那是儿子还是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的小娘子们又不似从前那般,嫁人后就归于后宅,足不出户,而是有着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和男儿家一样能赚钱养家,甚至不少人家,供儿子读书考科举十年败家,眼看着邻家女学得针织女红,杂剧小唱……哪怕是最常见的厨艺,学到家了,有的摆摊开店,有的干脆就给世家贵族做厨娘,赚得一点儿也不少。
正如方靖远当初所说,宋金两国这十几年的交战之中,都折损了大批的青壮男子,若是再将女子束缚于家中,便会导致大量缺少劳动力,市井萧条,经济下滑。而让这些女子可以出来学习做工,在自我增值的同时,也会给社会和国家带来更多的财富。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如今的娘子们有钱了,自然也想找个自己看得上眼的郎君为夫,所以这三甲打马游街的时候,满城香粉弥漫,荷包花枝飞舞,险些将三位新科进士给打落下马。
还好裴文卓先前就得了方靖远的警告,早早在袖中藏了把金丝网面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来,既潇洒又不失风度,还能挡住那些劈头盖脸砸过来的荷包和花果,避免像旁边状元郎萧国梁那般被支金钗给砸在帽子上,还划破脸险些一头栽下马去。
只是躲过了这场荷包花果雨,裴文卓还是没躲过榜下捉婿的戏码。
这一榜以状元萧国梁之名命名的金榜名单,录取了进士四百九十二人,虽然没有上一榜木待问榜的五百三十八人之多,却也可以看出赵昚改革之心迫切。毕竟这两科都是他继位以来,推行新科综合考题和各州府学院综合办学制度后举行的科举,选□□的人才,自然是最合他的心意。
可这些人以后能不能成事,能不能不负所望地帮助他收拾破败的江北之地,成就大宋中兴之业,赵昚既有期待,亦有担心。故而在揭榜之日看到不少富豪士绅和世家贵族都去榜下捉婿时,不但没派人阻拦,反而和方靖远在贡院对面的丰和楼顶层的雅间里隔窗观火,吃瓜看热闹。
“呵,是你那徒弟呢!被严家的人缠上了。”赵昚惬意地喝着杯刚刚调配出来的气泡酪,上面厚厚一层奶盖甜丝丝地充溢在唇齿间,比御膳房那些中规中矩的汤水不知好喝多少倍,哪怕明知太医说了这种饮料有害无益,可多少人为了这种刺激舒爽的口感,还是前赴后继起买了又买。
说起来,祸害头子就是旁边坐着的方靖远呢。
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要是能被严家的人绑走做了女婿的,就不再是我徒弟了。官家且看好了,那些人,不是裴三郎的对手呢!”
赵昚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意犹未尽地说道:“那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