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在北宋时代属于京东东路, 而在金国治下,和海州、密州、登州、青州等同属于山东东路治下。
当初辛弃疾随耿京的天平军起义时,一度曾攻占整个山东东路和河北路, 可惜最终功亏一篑,最终人逝云散, 数十万义军被击溃后, 分散各地,其中最多的就在沂州一带, 魏胜当时无法收容他们进海州,只能让他们先行在仓山结寨扎营, 后来辛弃疾和方靖远定计围攻徐州,打援沂州, 一举攻克两州后, 辛弃疾就留守在沂州,升任沂州知府,开始收拢昔日义军,经营此地。
沂州东南到海州二百余里,西南至徐州三百五十里,正好是面对金兵来袭的前营阵地。
方靖远从桃花岛让人开采出的火山石制出的第一批特制水泥, 就先供给沂州修城之用, 怕的就是冬日上冻后的敌军突袭。
果然, 最终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场大雪后, 河水上冻, 金兵也跟着来了。
辛弃疾身披铠甲, 腰挎宝剑, 站在城楼之上, 遥望着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的金国大军,眼中精光熠熠,按在剑柄的手一张一合之间,关节分明,青筋隐现。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敌人越来越近了,他手中的千里眼,已经能看到最前排锁子马铁甲下翕张的鼻孔,喷出的热气和地上被践踏飞起的雪沫相撞,化作滚滚烟尘,犹如一条灰白色的巨蟒,翻滚着,咆哮着,向着沂州奔来。
“准备——开炮!——”
基础工业不足导致方靖远现在还造不出真正的大炮,但改良现有的投石机作为投石炮的难度并不高,尤其是霹雳炮,这种大号的掺料炮仗,杀伤力或许不算太高,但对付骑兵来说,正好对付他们的坐骑。所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骑兵的马一旦惊了乱了阵脚,原本的冲锋阵型被破坏后,杀人不成,自伤在行。
于是这一波低配“霹雳炮”落在金兵铁甲重骑兵身上时,他们起初还有些意外,这些圆球像是缩小版的蹴鞠,别说他们连人带马都批戴重甲,就算没顶盔掼甲,这东西也砸不死人啊!结果下一刻圆球就炸开来,里面夹带着的无数碎铁屑叮叮咚咚地打在他们的铁甲上,根本没造成多大伤害。
伤害性不大,惊吓程度倒是不小。
还不等这些吓了一跳的骑兵回过神,却发现他们的坐骑没跑出几步,就如同发了疯般乱跳了起来,非但原地起立,还跟其他的马对撞,完全不受控制地转圈乱撞,甚至还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马上的骑兵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掀翻了不少,还有人被压在马下,重骑加盔甲的压力,直接压断了腿,惨叫声和马嘶声混杂在一起,愈发混乱。
石律津是这支攻打沂州的前锋军都统,本属山东路招讨使,此番率山东路镇防军前来时,便得了上面的警示,早早让人都带着盾牌,防备宋人的床弩强击和投石炮,可没想到这第一轮打击来的不是弩箭也不是巨石,而是这些古古怪怪看似杀伤力不大的“炸弹”,原本以为是宋人估算错误,才会导致这东西无用,却没想到,他们算计的不是人,而是坐骑。
前锋营重甲骑兵一共两千人,这次排头阵的就占了一半,结果小觑了这玩意儿,现在一大半的战马都废了,还有近百人受伤,都是被自己的马给踩踏受伤,被这些重甲战马踩上一下,最轻都是伤筋动骨,被踩得呕血丢了性命的都有好几个。
他们这才发现,这些“炸弹”的碎屑虽然无法重伤人,却能穿过铠甲缝隙钻入马背上,稍一动作,刺入马皮,又痒又疼的感觉,便会让那些战马发疯,马一疯……骑兵变步兵,别说进攻了,先防备自己的战马反水不被踩死踢死才是真的。
“下马!后撤!不听话的马——杀了!”石律津冷酷地挥刀,率先斩下了一匹正发狂朝着他撞来的战马,马上的骑兵滚落在地,立刻爬起来,也挥刀朝旁边的疯马砍去,鲜血喷涌而出,一匹匹战马倒在血泊中,方才稳住了前方的阵脚。
“重甲营后撤,盾兵上前。”
重甲骑兵哪怕再心疼自己的战马,眼下也不得不放弃,原本如他们这样列阵冲锋,刀箭不入,直接冲到城下都无人能挡,可如今宋军采用的远程打击太过诡异,这些战马一旦受伤就很难恢复,反而成了负累,让他们不得不亲手了断昔日情同伙伴的坐骑,心痛之余,对沂州守军的恨意越发深重。
而后排拥上前的,是五千步兵推着的上万“盾兵”,这些盾兵大多是山东河北的农户和流民,在金兵南下时,一路击败俘虏的义军和强掳的流民,都成了他们的奴隶,平日里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到攻城时,又被推上前做人肉盾牌。
沂州城里的守军,有一大半原本都是山东义军和流民,一看到这最熟悉不过的场景,都恨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辛府君,那是我们的人!”
“求府君设法救救他们啊!”
“胡说!休要扰乱军心,若是因为他们而丢了沂州,这十几万人的生死,你们可担当得起?”
辛弃疾无视身边人的争论,他在千里镜中看得最清楚不过,那些衣衫褴褛的奴隶,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女人,被铁链锁住双手,让身后的人推着前行,身上还压着重重的沙袋,若是让他们靠近,无需云梯,他们就会堆砌出血肉之路,让那些金兵踩着他们的尸骨冲上沂州城墙。
先前方靖远派人运来水泥修筑城墙时,他就曾说过金兵常用的战略,哪怕你有再坚固的城墙,面对这种情况时,又当如何?
早在以前的战斗中,他身边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