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哗然。
当天《大宋朝闻报》就收到了上百份投稿,清一色反对抗议和请愿取缔女子参考的,还有些激动的文人甚至破口大骂,冲到宫城门口想要去撕皇榜,结果被看守的禁军拎去送交临安府,不出三天,临安府的大牢都人满为患了。
“女子参加科举、呸,武举,和一群大男人同进同出,简直不知廉耻!”
“大宋莫非无男儿上阵了吗?还要女子去上阵杀敌?”
“就那些娘儿们,凭什么去武举?拿什么去杀人?若是上阵被人拿了去,岂不是更丢人现眼?”
“谁家女儿敢抛头露面去参加武举,老子打断她腿……腿……”
正口沫横飞的一个男子在皇榜前指手画脚的撩狠话,他虽不敢真上前去撕皇榜蹲大牢挨板子,可站在三尺开外喷口水还是没问题的,跟他附和着说话的都是差不多的货色,饶是如此,也将皇榜前围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容不得一个女子从中穿过,上前报名。
可这次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一紧,有人抓住他后颈衣领一扯一转,带得他身不由己地转了个圈,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全咽了回去。
面孔有些眼熟,背后扎楞着的一对斗大金锤更是近来临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这一身打扮,却让所有人惊得险些眼珠子瞪出眼眶来。
初入武学就一拳打飞了人称牛魔王的牛奔,官家检阅时夺得比武魁首,跟着霍千钧横扫十六街的岳家小将岳璃岳从玉,听说还拜了如今正当红的小方探花为师,也算得上是这几个月临安城里响当当的人物。
可他……怎么就……就换了身女装呢?!
还是说……这是他妹妹?
不可能吧!同样的金锤,同样的神力,岳家还能尽出这种怪物?
换了女儿家发髻衣饰装扮的岳璃也十分不自在,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做男儿打扮,举手投足说话作风很多时候比男人还男人,原本就想穿着武学的制服直接去报名,可方靖远不同意,还让她特地订制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请了杜十娘给她梳妆打扮之后,方才让她来报名。
“你若扮做男儿模样去报名,那这皇榜发的就毫无意义。”方靖远在她走出来之前,很是郑重地跟她说:“阿璃,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代表大宋所有的女子,要堂堂正正地站出来,让那些男人看到,女人没有一点不如他们。”
“不服的,就打到服。”
“大宋所有的女子能不能走出后宅,能不能找到一条新的路,不被束缚住双脚,困死在礼教中,就要看你今日能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有第一个,才会有第二个,打破一条规矩之后,才有机会挣脱更多枷锁。”
“所以,阿璃,你要让所有人看到,你是一个女子,一个不用任何掩饰也可以在武学上学,在武举参考,将来同样可以上阵杀敌,立功受勋的女子。”
“至于别人说什么,都不用管。嫁人不嫁人都不重要。只要你活得开心就好。哪怕有人说嘴,没人敢娶你,告诉我。官家都曾向我许诺,若是阿璃来日在北伐时立下军功,不但可以加官进爵,还可以求他亲自替你指婚。”
“有天子作保,看哪个还敢说三道四!”
方靖远算是费尽唇舌,总算哄得岳璃肯穿上这身大红衣裙,梳起辫子,还戴上了一支梅花簪。杜十娘的手也极巧,只是给她薄施粉黛,描眉点唇,就让她整个人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往日是平面的黑白的,这妙手一点,忽然就像上了色的话,点了睛的龙,整个人立刻鲜活明媚起来。
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岳璃简直连手往哪放都不知道了,别扭得扯扯衣袖,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古怪?是不是……很丑?”
她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甚至连面对镜子的勇气都没,这裙子穿着走起路来感觉怪怪的,明明里面同样穿着长裤打着绑腿踩着小皮靴,就多了外面一条裙子,好像就快不会走路了。
方靖远连连摇头,“怎么会丑呢?我们阿璃眼睛大大,鼻子高高……”挖空心思想赞美词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成了文盲,“总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十分端正,就是好看,没得说!”
看到他为了安慰自己一副快要憋死的样子,岳璃反倒不难过了,冲他笑了一笑,转身就朝皇榜那边走去。
方靖远想了想赶紧提醒她一句,“多笑啊,你笑的时候有酒窝,格外好看!”
然而,但是,可但是。
现在被她拎在手里转了个圈的男子,哪怕对上她灿烂明媚的笑容里,一对深深的酒窝,也没觉得哪里好看,反而觉得自己一定是活见鬼了,还见到的是十殿阎罗里最可怕的笑面阎罗。
“你……你你你放我下来!”
“呵呵,你刚才不是还在叫喊,要打断来报名的人腿吗?”
岳璃随手将他往地上一丢,从身后抽出双锤,在身前双锤对撞,“嘭”的一声,火花四溅。
“来啊!看谁把谁的腿打断!”
在后排本来是为她做亲友打气鼓劲的方靖远,看到这幅画面默默地后退了两步,考虑是不是装作不认识悄悄走人,结果肩膀上就被人重重一拍,差点给压倒在地上。
“元泽!”霍千钧高呼一声,及时搂住方靖远的肩膀,总算没把他拍地上回头再被岳璃揍一顿,讪笑着说道:“我听说放了皇榜武举报名,就过来看热闹,你怎么自己来了,阿璃呢?”
方靖远鄙弃地拍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默默地指指皇榜前那个正挥舞双锤恐吓可怜男子的红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