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没事的吓唬我,我也是个有脾气的……”
自以为嗓音如雷响,其实就是蚊蝇嗡嗡一般,陆沉一脸惊恐道,“你脾气有多大,发出来给贫道瞧瞧?”
陆沉缓缓抬起那只手,这位白玉京三掌教的掌心处,确实有那山河震动的气象,刚才弯来绕去推演一番,算了一卦,有点佩服眼前这个青衣小童了。
不谈陈灵均在三教祖师那边的一连串豪言壮语、神仙事迹,只说在老观主那边,没有被那位以“能饶人处不饶人”著称万年的碧霄洞主,随手一巴掌拍成肉泥,真是……个天大的奇迹。
一幅景象模糊的光阴长河画卷中,青衣小童踮起脚,拍了拍一根牛角,说那山上青草管够。
这要是青同之流的飞升境修士,估计这会儿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之后见那青牛扭头一眼,青衣小童满脸欣慰,结果又来了句,一听到吃,悟性就来了,是好事,说不定以后真能修习仙术。
估计换成嫩道人这种飞升境,也可以跟着青同一起去了,黄泉路上好作伴。
在十四境大修士当中,白也的杀力,僧人神清,也就是那个鸡汤和尚的防御,都是公认第一。
但是十万大山的老瞎子,与东海观道观的老观主,攻防两事,也只是相较于白也和神清,才显得不那么突出。
在玄都观孙怀中眼中,三教祖师,连同小夫子,道老二,白泽,再加上这四位,就可以凑成万年以来的第二拨“天下十豪”了。
郭竹酒笑着不说话。
陈平安问道:“怎么了?”
郭竹酒嘿嘿笑道:“师父,不晓得咋个回事,想得越多话越少,也怪。”
陈平安板着脸点头道:“很好,随师父。”
青同没有见过如此眼神温柔的年轻隐官。
李槐突然说道:“陈平安,跟你商量个事儿。”
陈平安笑着点头,跟着李槐走入屋内。
杵在门口当门神的嫩道人,比李槐还紧张,站了一会儿,嫩道人觉得还是坐下更舒坦点。
就像一位风骨凛然的骨鲠之臣,奈何碰到了个油盐不进的昏君,难以施展抱负,所幸被那昏君钦点为顾命大臣,去那潜邸,悉心辅佐太子殿下,然后有一天,那个老皇帝,摆出一种托孤的架势了,说要将国库家当全部交给太子殿下打理,就像打
开天窗说亮话,以后就是你负责“监国”了。而这个太子殿下,在这种关键时刻,偏偏怂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些许出入,可以忽略不计。
这让坐在门槛那边的嫩道人如何能够不紧张。
天下道理,大不过一句落袋为安。那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公子,李槐大爷,李槐小祖宗,求你先落袋为安呐。
那么多无所谓生死的金甲力士,再加上某些沦为鬼仙、然后被囚禁在金甲力士“腹中牢笼”的可怜虫,一旦都认李槐为主……
如果是在那个大伤元气的桐叶洲,只要没有一位十四境拦路,足可横扫一洲!
李槐在陈平安这边,从来都是没什么忌讳的。
反正自己是啥人,陈平安最清楚不过了。
之前老瞎子身在蛮荒天下,将李槐和嫩道人强行拽入梦中,重返十万大山。
结果在那山巅,出现了一尊之前从未见过的巨大神灵,对方哪怕是单膝跪地的姿态,那颗头颅也能够与山巅齐平。
差点没把李槐吓得直接离开梦境,当时还是老瞎子帮着稳住道心,李槐才没有退出梦境。
嫩道人当然很认可李槐,胆子小,却宅心仁厚,不是个读书种子,但是总能灵光乍现,从嘴里蹦出几个极好的道理。
至于老瞎子看待李槐,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反正就是万般顺眼。
需知李槐在老瞎子那边,既是“开山大弟子”,又是“关门弟子”。
陈平安耐心听过了李槐的言语,轻声道:“你是有两个顾虑吧?”
李槐嘿嘿笑着,挠挠头,“还是你最懂我。”
嫩道人颇为好奇,原本以为李槐就是怕担责任,才在老瞎子那边用了一个拖字诀。
陈平安思量片刻,缓缓说道:“我觉得你暂时不收下那份馈赠,没有任何问题。”
李槐的担心分两种,一种是担心自己“德不配位”,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儒家贤人的头衔,就已经让李槐战战兢兢。
再一个,才是真正让李槐不敢去面对的事情。是怕那大半个师父的老瞎子,与家乡某个老人一样,什么都留下了,然后在某天说走就走了,都不打声招呼。
李槐轻声道:“可我好歹是个儒家子弟,还是齐先生的学生,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就因为自己胆子小,一直躲着,像话吗?”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李槐问道:“陈平安,你说的这个‘暂时’,是多久啊?”
陈平安开口道:“等你哪天自己都觉得不怕了,下定决心了,就可以。”
李槐问道:“那如果连蛮荒天下的那场仗都打完了,我还是心不定呢?”
陈平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笑问道:“那我也有两种说法,一种好听的,一种难听的,你想不想听?”
李槐眼睛一亮,“先听难听的。”
陈平安说道:“从你小时候第一天进入学塾念书起,齐先生就只是希望你好好念书,书上内容可以背了又忘忘了又背,但是‘努力’二字不丢掉,长大以后,知书达理,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识得字看得书,能写春联能记账,让你爹娘觉得脸上有光,就足够了。齐先生就没想过你李槐要做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大人物,而我自从第一天认识你,就知道你是怎么个人了,说实话,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觉得在读书这方面,能跟小宝瓶,林守一他们做比较。”
陈平安还有句话没说出口,杨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