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事情多,更新很不稳定。下个月就会好很多。)
陈平安看了眼十万大山那个方向,那片好似被老瞎子从蛮荒天下一刀切走的割据山河,大地之上金光朦胧,那是负责搬山的金甲傀儡映照使然,高处又有秋云如峰起,溶溶满太虚。
陈平安想起了昔年藕花福地的那场争渡,极有可能,在未来百年之内,几座天下,就会是万年未有之气象,大道之上,人人争渡,共争机缘。
想起另外一事,陈平安轻声道:“先生敲打过我了,在某件事上,我比较后知后觉,确实很不应该。”
宁姚好奇问道:“什么事?”
文圣老先生,舍得敲打你这位得意弟子?
陈平安说道:“先生提醒我们俩相处的时候,我不该总让你主动说话。”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诸多误会,可能就是不该说的无心之语,随便说,该说的有心之语,反而吝啬不说,两张嘴皮子关起门来的喃喃自语,却误以为对方早已都懂。
宁姚神色古怪。
陈平安问道:“不是这样的?”
宁姚摇头说道:“当然不是。”
两人相处,不管身处何地,哪怕谁都不说什么,宁姚其实并不会觉得别扭。再者她还真不是没话找话,与他聊天,本来就不会觉得乏味。
宁姚忍不住笑道:“先生学生,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听。”
陈平安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宁姚刚要说话,陈平安已经主动说道:“哪怕你无所谓,我以后也会多说一点。”
陈平安继续说道:“之前礼圣在旁边,我心声与否没区别。在客栈门口那边,礼圣先生说得直接,归根结底,是因为把你当成了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强者,所以才会显得不那么客气。”
宁姚点头道:“理解,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
所以当时她才没说话。完全可以理解,未必全部接受。但既然对方是劳苦功高的礼圣,所以她的沉默不语,就是最大的礼敬了。
中土文庙的礼圣,白玉京的大掌教,一个礼,一个德,双方都最能服众。
“三教祖师的散道,就是你回乡后抓紧破境的原因所在?”
宁姚直截了当问了接连两个问题:“那边怎么办?”
宁姚对于散道一事,并不陌生,其实修道之士的兵解,就类似一场散道,不过那是一种练气士证道无果、勘不破生死关的无奈之举,兵解之后,一身道法、气数流转不定,悉数重归天地,是不可控的。桐叶宗的飞升境大修士杜懋,曾被左右砍得琉璃稀碎,杜懋弥留之际,就试图将一部分自身道韵、琉璃金身遗留给玉圭宗。再然后就是托月山大祖这种,能够驾驭自身气运,最终反哺一座蛮荒天下,使得家乡天下妖族修士的破境,好似一场雨后春笋,斐然,绶臣,周清高之流,无一例外,都是龙蛇起陆,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至于宁姚所谓的“那边”,当然是周密登天入主的那座旧天庭。
陈平安蹲下身,伸出手掌抵住城头,轻轻摩挲,抬头瞥了眼天幕,说道:“那边怎么办,三教祖师自有打算吧,我只能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之前我去中土参加文庙议事,期间有过那场极其隐蔽的河畔议事,除了我比较例外,聚拢了一大批十四境修士,不少我都是第一次见到,礼圣负责住持议事,就像……一场大考,考校对象,是三座天下已经站在山巅的大修士,却没有任何一位三教祖师现身河畔,但是具体的考评内容,等到议事结束后,好像人人都忘记了,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三教祖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后来先生带我去了一趟穗山之巅,亲眼见到了至圣先师,当时我就察觉到一点迹象了,而且至圣先师也没有隐瞒什么,对我说了句……勉强算是表扬的话,等于默认此事了。”
陈平安猜测那是一场以生死作为考题的问卷,答案是十四境修士的各自问心结果,比如……一大帮十四境大修士,联袂去往新天庭,敢不敢、愿不愿意、舍不舍得为人间的芸芸众生舍生忘死。
陈平安曾经跟画卷四人有过一场问答,关于救人需杀人,朱敛当年的回答,是不杀不救,因为担心自己就是那个“万一”。
当年陈平安也没多说什么,其实师兄崔瀺给出了另外一个极端的答案,不但要救人,而且自己要主动成为那个一,当然师兄崔瀺极其事功,所救之人,必须是整个天下人,所做之事,是那舍我其谁的挽天倾,师兄崔瀺才愿意成为一。
陈平安提醒道:“要小心陆沉偷听。”
一个心声随即响起,“怎么可能?贫道就不是这样的人!”
宁姚二话不说,一个心意微动,剑光直落,循着那个心声起始处,破开层层山水禁制、道道障眼法,直接找到了白玉京三掌教的真身躲藏处,只见一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手忙脚乱从城头云海中现身,四处乱窜,一道剑光如影随形,陆沉一次次缩地山河,使劲挥动道袍袖子,将那道剑光多次打偏,嘴上嚷嚷着“好好好,好一对贫道不惜辛苦撮合当月老牵红线的神仙道侣,一个文光射星斗,一个剑气贯长虹!真是万年未有的天作之合!”
宁姚看了眼陈平安。
陈平安笑着摇头道:“算了。”
宁姚便收起了那道凝聚不散的凌厉剑光。
十四境大修士莅临别座天下,规矩重重,陆沉当年游历骊珠洞天,摆摊算卦,就依循浩然旧例,压制在飞升境。
如今这座剑气长城属于浩然天下的版图,陆沉再次从青冥天下“衣锦还乡”,当然仍需遵循礼圣制定的规矩。
只不过用大玄都观孙道长某个只在山巅流传的说法,白玉京陆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