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剑阵坠地,打烂祖师堂,剑气涟漪四散,整座一线峰,风起云涌,尤其是古树参天的停剑阁那边,被剑气所激,木叶纷纷落,飘来晃去,悠悠落地,一大帮正阳山嫡传弟子们,好似提前步入了一个多事之秋,满眼都是愁。
这一次,再没有人觉得那个落魄山的年轻剑仙,是在说什么失心疯的痴人梦呓。
停剑阁后边,有一棵正阳山开山祖师当年亲手栽种的桐树,两千多年的生长无恙,耸干入云中,故而今天落叶尤其多。
剑顶之上,宗主竹皇与那剑阵仙人,只是护住了祖师堂内的神主牌位、香炉,历代祖师爷挂像,其余一切,精心打造代代传承的座椅,一根根价值连城的仙木梁柱,炼造工艺比皇宫大内更考究的地砖,好像都已变成过眼云烟,与尘土同散。
这场违反祖例、不合规矩的门外议事,只有茱萸峰田婉和宗主竹皇的关门弟子吴提京,这两人没有到场,此外连雨脚峰庾檩都已经御剑赶来,竹皇先前提出要将袁真页除名之后,直接就跟上一句,“我竹皇,以正阳山第八任山主,跻身宗门后的首位宗主,以及玉璞境剑修的三重身份,答应此事。之后诸位只需点头摇头即可,今天这场议事,谁都不用言语。”
此后满月峰夏远翠率先附议,掌律晏础犹豫了半天,不理睬秋令山陶烟波的心声劝说,还是跟着点头附和,与满月峰和水龙峰关系亲近的那些山头,几条剑脉,比如琼枝峰冷绮在内,都没什么选择余地,当然是跟随这几位位高权重的老祖师,与那白衣老猿划清界线。
而正阳山的十几位供奉、客卿,在竹皇、夏远翠和晏础都表态后,纷纷点头,今天舍了个袁真页,总好过他们亲自下场,与那落魄山大打出手,到时候伤及大道根本,找谁赔?只说先前那座由一粒金光显化大道的悬天剑阵,实在太过气盛,仅仅那些剑光落在山中的倒影,就让他们如芒在背,众人都各自掂量了一下,若是被那些剑光切中身躯皮囊,只会是刀切豆腐一般。
如果竹皇不是这么个意思,早先愿意收拢人心,他们其实不介意锦上添花,供奉、客卿职责所在,帮着一线峰祭出几道看家本领的仙家术法,可既然竹皇都是如此态度,谁都不是什么愣头青了,不会意气用事,拼了身家性命和大道前程不要,去为正阳山雪中送炭了。
反倒是拨云峰、翩跹峰在内的几座旧峰,这几位峰主剑仙,竟然都摇头,否决了宗主竹皇的建议。
其中一位老金丹,更是直接大骂宗主竹皇此举,是自毁千秋家业的昏聩,昧良心,无半点道义可言,只会让正阳山历代祖师为此蒙羞,被外人打上山来,非但不带头出剑退敌,反而宁肯被人牵着鼻子走,抛弃一个劳苦功高的护山供奉,你竹皇连一位剑修都不配当,如何能够担任山主,所以今天真正需要议事的,不是袁真页的谱牒名字要不要一笔勾销,而是你竹皇还能否继续担任宗主……
竹皇微笑道:“先前说了,你们点头摇头即可,不用开口。”
结果老金丹就被那位剑阵仙人直接拘押起来,伸手一抓,将其收入袖里乾坤当中。
刘羡阳挪动屁股,换了一张桌子,继续喝酒吃瓜。
一位女子祖师,转头望向刘羡阳,怒目相视道:“刘羡阳,你和陈平安问剑就问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阴险行事,躲在幕后呼朋唤友,费尽心思算计我们正阳山,真有本事,就学那风雷园黄河,从白鹭渡一路打到剑顶,如此才是剑仙作为!”
刘羡阳非但没有针锋相对,反而小鸡啄米,使劲点头道:“对对对,这位上了岁数的婶婶,你年纪大,说得都对,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拉着陈平安这么问剑。”
吵架这种事情,家乡小镇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年轻一辈们,除了福禄街和桃叶巷那些富家子弟,比如赵繇,谢灵,可能本事稍微差了点,其余哪个不是自小就耳濡目染,条条小巷,锁龙井旁,老槐树下,龙窑田垄间,门对门墙隔墙,哪里不是磨砺嘴皮子功夫的演武场。
那个头戴一顶金丝冠冕、身穿翠绿法袍的女子祖师,果然被刘羡阳这番混不吝的言语,给气得身体颤抖不已。
白衣老猿向前踏出一步,神色淡然道:“还有半炷香,你们继续聊。我去会一会那个得志便猖狂的泥腿子。”
刘羡阳一手抬起酒杯,一手竖起大拇指,“袁老祖无敌一洲,曾经换拳宋长镜,脚踢披云山,踩碎各家祖宅无数,泥瓶巷的曹氏祖宅,二郎巷袁家的,最西边李家的,桃叶巷谢氏的,全无敌手,谁敢与搬山老祖秋后算账?如今又已破境,对付个陈平安,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阳山诸峰祖师,还有一众供奉客卿,闻言皆悚然。
这位护山供奉,当年游历骊珠洞天,到底招惹了几方势力?难怪那个自称祖籍是在泥瓶巷的曹峻,会先后问剑琼枝峰和背剑峰。还有那位大骊巡狩使曹枰?袁曹两姓先祖,出自骊珠洞天,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帮助大骊宋氏在北方崛起,站稳脚跟,不至于被卢氏王朝吞并,最终才有了今天大骊铁骑甲浩然的光景,这是一洲皆知的事实。
竹皇笑道:“刘剑仙就不要开玩笑了。”
刘羡阳这几句话,当然是胡说八道,可是这会儿谁不疑神疑鬼,三言两语,就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正阳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护山供奉袁真页身后,现出一尊老猿法相,重重一跺脚,在剑顶和停剑阁之间落脚,同时运转搬山一道的本命神通,将一线峰踩下,轰然落地,一山周边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