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位霁色峰祖师堂谱牒人氏在前,三十六位观礼之人在后,跟随山主陈平安,敬香拜挂像,作揖三拜,然后各自按照礼敬顺序,插入香炉,陈平安作为东道主,还需要与每一位观礼之人还礼致谢,光是此事,就耗去了足足三刻钟。
三幅挂像下,一桌两椅,一张空悬,一张属于陈平安,陈平安始终没有落座,一袭青衫的男子,背朝挂像,面朝祖师堂大门方向,与上香的众人一一还礼,三十多位观礼客人,要么与山主微笑点头致意,哪怕言语,也极为言简意赅,至多轻轻道贺一声,没有谁会在这种关头,与陈平安过多寒暄客套。
在谱牒上姓名为陈如初的暖树,因为担任山水唱诵的香使女官,所以得以站在陈平安身边,她需要喊出观礼上香客人的名字、宗门山头,最后跟随山主一起与那位客人还礼。
陈平安率先落座,主客双方随之纷纷落座,井然有序。
今天霁色峰祖师堂的座椅,分为三种。第一种当然是有资格参与霁色峰祖师堂议事,属于在落魄山祖师堂已经拥有一张“雷打不动”的座椅,除了山主陈平安,还有学生崔东山,开山大弟子裴钱,学生曹晴朗。
此外还有大管家朱敛。护山供奉周米粒。隋右边,卢白象,魏羡。周肥,种秋,郑大风。陈灵均,陈如初。
当然这类椅子,会在今天增添几张。例如掌律长命,账房韦文龙。米裕,供奉崔嵬,沛湘,泓下。
再就是虽然列入祖师堂山水谱牒,但是按照辈分属于再传的嫡传弟子,例如岑鸳机,元宝元来等人。再就是一般的供奉、客卿,例如骑龙巷贾晟师徒三人,披麻宗杜文思、庞兰溪。而落魄山的记名客卿。
最后便是那三十多位来自浩然各洲的观礼客人。
后两种椅子,只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搬出,供人落座。
今天霁色峰祖师堂必然会多出一大拨客卿,都从观礼客人当中来。
陈平安独自一人,坐在挂像下的椅子上,望向刚刚从中土神洲赶回宝瓶洲的学生崔东山,点点头。
崔东山破天荒将一袭雪白法袍,换成了儒士青衫,站起身,轻声道:“裴钱,曹晴朗。”
裴钱和曹晴朗同时起身。
陈平安一样站起身,崔东山将从文庙取来的金书、玉牒,分别递给裴钱和曹晴朗,然后刚要挪步前行,要将一件从文庙请出的礼器交予先生,陈平安却轻轻摇头,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摞书籍,崔东山会心一笑,也就无所谓这点规矩礼仪了,霁色峰祖师堂内都是自家人,没人会去文庙那边碎嘴。
金书玉牒,投书于天,化作一股清气,埋牒在地,与山水气运相融,分别用以昭告天地,一洲山河。
中土文庙赠送一件礼器,供奉在宗门祖师堂。
陈平安也没有坏了这个规矩,只是却添了自家先生的著作,一并供奉起来。
曹晴朗从崔东山手中接过金书,朗声诵读内容,不过百余字,都是照搬一套古老礼制的文字。
裴钱接过玉牒后,有样学样,读了遍玉牒上边的文字内容。
无论是落魄山谱牒,还是观礼之人,都早已再次起身。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繁文缛节。
然后曹晴朗和裴钱并肩走出祖师堂,一个御风往高处,一个去往山脚。
两人在大门外碰头,一起返回祖师堂,先后说了一句“礼毕。”
最后陈平安和崔东山,分别将一摞书籍和文庙礼器搁放在桌子上。
陈暖树嗓音清脆道:“礼成!”
宝瓶洲落魄山即刻起,就已经跻身浩然宗门之列。
今天祖师堂聚会,所有观礼之人的所观之礼,当然就是落魄山的提升宗门之浩然头等大礼。
浩然天下一般的仙府山头,想要跻身宗门,如果没有上宗的运作,一般流程,就是由祖师堂所在王朝的皇帝陛下,先与中土文庙,举荐建议,提升为宗门候补,在坐镇一洲天幕的某位陪祀圣贤认可之后,再交由中土文庙审查、勘验,文庙正副三教主、三大学宫祭酒,负责一同批复此事,最终交由礼圣决断,七位儒家圣贤,只要其中有一人不点头,就休想跻身宗门,当然历史上也曾有六人都已点头、唯独礼圣不点头的情况出现,只不过这种情况在万年历史上,只出现过两次。
书简湖真境宗,因为上宗是桐叶洲玉圭宗,又有荀渊的巧妙筹划,就其实与大骊宋氏皇帝关系不大,这其实是有些坏规矩的,所以姜尚真和韦滢先后两任下宗宗主,无论个人的脾气性情、境界、手腕如何,在书简湖那边当家做主,都显得极为隐忍,重视与大骊铁骑的关系修缮,力求入乡随俗,将功补过。
而阮邛的龙泉剑宗,以及昔年的宗门候补,正阳山和清风城,三者就都需要大骊王朝皇帝宋和的举荐,最终也都顺利成为宝瓶洲最新的宗门,据说正阳山甚至已经着手准备筹备下宗多年,只是中岳山君晋青对此事始终态度模糊,大骊宋氏庙堂那边,京城皇帝与陪都藩王之间,也好像有些异议,皇帝宋和的意思,是正阳山的战功虽然不太够,但是既然正阳山已经与神诰宗、云林姜氏和老龙城在内的众多势力,借来不少,就不妨顺水推舟,再扶持正阳山一把。
但是本该与正阳山关系更为亲近的藩王宋睦,却说正阳山哪怕缝缝补补,在大骊山水功劳簿上边凑齐了足够的战功,但是依旧缺了一大笔功德,哪怕我们宋氏举荐给了中土文庙,一样极有可能会被打回大骊,批复以“再议”二字。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是太平盛世了,不应该将正阳山喂得太饱,容易让其余宗门候补山头心怀怨怼,认为大骊王朝太过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