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们?”
“没你这么埋汰自家兄弟的。”关翳然一手手心抵住大骊边军制式战刀的刀柄,与虞山房并肩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环顾四周,两边街道,几乎都张贴着大骊袁曹两尊彩绘门神,大骊上柱国姓氏,就那么几个,袁曹两姓,当然是大骊当之无愧大姓中的大姓。只不过能够与袁曹两姓掰手腕的上柱国姓氏,其实还有两个,只不过一个在山上,几乎不理俗事,姓余。一个只在朝堂,从不涉足边军,祖籍位于翊州,后迁徙至京城,已经两百年,每年这个家族嫡子孙的返乡祭祖,就连大骊礼部都要重视。就连大骊国师都曾与皇帝陛下笑言,在一百年前,在那段宦官干政、外戚擅权、藩镇造反、修士肆掠轮番上阵、导致整个大骊处于最混乱无序的惨烈岁月里,如果不是这个家族在力挽狂澜,勤勤恳恳当着大骊王朝的缝补匠,大骊早就崩碎得不能再碎了。
虞山房双手十指交错,向前探出,舒展筋骨,身躯关节间劈啪作响,诸多个人的因缘际会之下,这个从边军末等斥候一步步被提拔为武秘书郎的半个“野修”,随口道:“其实有些时候,我们这帮老兄弟喝酒闲聊,也会觉得你跟我们是不太一样的,可到底哪儿不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法子,比不得那拨给塞入军中的将种子弟,咱们都是给边境风沙天天洗眼睛的家伙,个个眼神不好使,远远比不得那些个官宦子弟。”
关翳然笑道:“我认朋友,就三种。沙场上,敢说死就死的,官场上,真正有风骨的读书人,最后就是山上的……好人。”
关翳然有些伤感,“只可惜,第一种和第三种,好像都活不长久。沙场不用多说,这么多年的生生死死,死了最要好的兄弟,咱们都已经不会再像个娘们一样,哭得死去活来了。第三种,我以前认识一个叫余荫的年轻人,我特别佩服的一个同龄人,怎么个好法呢,就是好到会让你觉得……世道再怎么糟糕,有他在前边,说着话做着事,就够了,你只需要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你就会感到开心。但是这么一个很好的修道之人,死得是那么不值得,对他寄予厚望的家族,和咱们的朝廷,为了大局,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觉得这样不对,但是那些大人物,会听我关翳然这种小人物说出来的话吗?不会。哪怕……我姓关。”
虞山房笑着拆台道:“姓关怎么了,了不起啊?又不是那上柱国之列的云在郡关氏!你在军中在册的户籍上,清清楚楚写着,你小子来自京城,咱们将军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早将你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跟咱们说就是京城三流的将种门庭,莫说是那条上柱国与上柱国当邻居、尚书与尚书隔着墙吵架的意迟巷,连将军一大堆的篪儿街,你家都没资格去弄个小院子,怎么,你小子跟这个云在郡关氏沾亲带故?就因为旧袍泽兼死对头的刘将军,当年莫名其妙发现自己麾下的一名年轻斥候,竟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京城二流将种子弟,祖辈是当过从二品大将军的,还得了个让人流口水的谥号来着,咱们将军就感觉给刘将军压了自个儿一头,这会儿天天做梦,想着自己带出来的崽子里边,偷偷藏藏着个第一流的将种崽儿,笑死个人。”
关翳然犹豫了一下,“如果哪天我死了,咱们将军说不定就会哭哭笑笑骂我了。”
虞山房震惊道:“咋的,你小子真是祖籍在翊州的关氏子弟?”
关翳然点头道:“翊州云在郡关氏,我是嫡玄孙,没办法,我家老祖宗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是筋骨特别结实,百岁高龄,还能一顿饭喝下一斤酒吃掉两斤肉,当年国师大人见着了,都觉得意外。”
虞山房白眼道:“我信你个鬼!你要是能见过崔国师,我还见着了皇帝陛下呢!”
关翳然嘿了一声,“我说了,你不信,爱信不信,反正没我卵事了。”
虞山房狐疑道:“真是?”
关翳然笑着点头,“真不骗你。还记得我大前年的年关时分,有过一次告假回京吧,戚琦说过她曾经跟随传道人,在正月里去过京城,可能是在那条雨花巷,或是在篪儿街,当时我在走门串户拜年,所以戚琦无意间瞥过我一眼,只不过那两处规矩森严,戚琦不敢尾随我,当然,那时候戚琦跟我还不认识,根本没有必要探究我的身份。”
虞山房悄然伸手,鬼鬼祟祟,想要摸一摸关翳然的脑袋。
关翳然头一撇,气笑道:“干嘛?想娘们想疯了,把我当成戚琦了?”
虞山房搓手道:“这辈子还没摸过大人物呢,就想过过手瘾。啧啧啧,上柱国关氏!今晚老子非把你灌醉了,到时候摸个够。喊上老兄弟们,一个一个来。”
关翳然嬉笑道:“这种缺德事,你要是能做得出来,回头我就去娶了给你说成仙女儿的待嫁妹妹,到时候天天喊你姐夫。”
虞山房一脚踹在关翳然屁股上。
关翳然受了这一脚,没躲。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
虞山房突然叹了口气,“这个事情,兄弟们走的时候,你该说一说的,哪怕偷偷讲给他们听也好啊。”
关翳然沉默片刻,摇头道:“说不出口。”
虞山房黯然点头,“倒也是。”
关翳然突然笑道:“哪天我死在战场上,真相大白,到时候咱们将军也好,你也好,好歹是件能够拍胸脯与其他骑军说道说道的事情。”
虞山房摇摇头,“你别死。”
关翳然也摇头,缓缓道:“就因为翊州关氏子弟,出身勋贵,所以我就不能死?大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虞山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