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那人的底细,姓甚名甚,修为高低,山门何在。
陈平安说这些事情,得先问过隋右边你的意见,他才可以去谈,以及去推敲和确定,得出答案后,他甚至还会飞剑传讯太平山,请求老天君亲自帮忙验证,等到万无一失,才会让隋右边再做最后的决断。
隋右边一直沉默无言,陈平安只好陪着她走出小巷,走在行人稀疏重归寂寥的大街上。
隋右边在破庙一役,死了两次,老龙城 外与一位金丹修士互换性命,三次之后,武道之路,就会止步于第八远游境。
隋右边突然站定,问道:“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转投那人山头,最少能够以此赚取一两件法宝,和那老人所在宗门结下一炷香火情分?”
陈平安哑然失笑,摇头道:“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当然希望你留在身边,希望能够亲自帮你顺顺利利散尽纯粹真气,安心转修剑道,成为一名练气士,大道可以走得更高更远,但是你应该明白,我如今才是五境武夫,长生桥的重建刚刚起步,比起宗字头这些传承千年以上的仙家豪阀,当下这点家底子,根本不够看,而修行路上,一步慢,步步慢。”
隋右边又问,“如果我选择离开,关系我隋右边身家性命的那幅画卷,你会如何处置?”
陈平安毫不犹豫道:“我当然要藏好,修道一事,人心起伏难料,留在我手上,最少我不会害你,更不会以此要挟你,这一点,你信不信我,我都是如此想的,可是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哪怕那位老人是真心待你,愿意将你收为嫡传弟子,让你进入他所在宗门的祖师堂,可我如何保证其他人,不会对你心生歹意,不会希冀着以此钳制你,在某些危险关头,不会逼迫你去身陷险境?人在高位,身不由己,可是我陈平安不一样,不是说我就比老人更心善,待你更好,而是我最少不会将你隋右边视为货物,不会有人出了高价天价,就将你取舍买卖了。”
隋右边死死盯着陈平安。
陈平安坦然与她对视,“真心话。”
隋右边也没有说答应或是拒绝,反而莫名其妙岔开说了句题外话,“那个太平山女冠,倒是生得绝色,还是一名元婴剑修。”
陈平安奇怪问道:“然后?”
隋右边问道:“你就没有半点心动?”
陈平安翻了个白眼,双手抱住后脑勺,闲适缓步,“天底下好看的女子多了去,好看就多看一两眼,悦目养眼嘛,人之常情,可为啥要心动?”
隋右边破天荒笑了起来,“身为男子,连左拥右抱的念头都没有,你陈平安是不是有病啊?”
陈平安依旧抱着后脑勺,转过脖子,懒洋洋的,“别骂人啊。”
两人一路无言,走回灰尘药铺,还无睡意的裴钱,在铺子门口手持行山杖,说是要给陈平安露两手,信誓旦旦,说老魏和小白看过她的剑术刀法之后,都说已经出神入化了。
关于黄庭传授给裴钱的白猿背剑术和拖刀式,画卷四人,都心有灵犀地假装不知道,更不会去偷师,私底下诱使裴钱吐露口诀。一则是要讲一讲江湖道义,再就是裴钱那鬼精鬼精的小丫头片子,肯定是嘴上答应,一转屁股就去陈平安那边把他们卖了,陈平安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会不太好说话。
隋右边朱敛在内四人,不敢拿这种事情去试探陈平安的底线。
所以隋右边走入药铺,去后院偏屋修习陈平安默认许可的剑炉立桩。
小巷里,陈平安站在门槛那边,笑道:“试试看。”
裴钱板着脸点点头,轻喝一声,一步踏出,双手持行山杖,以白猿拖刀式,一挥而出。
力道没把握好,裴钱手中的行山杖直接脱手而出,被陈平安脚尖一点,伸手抓住差点砸中小巷墙壁的竹杖,不然它就毁了。
裴钱目瞪口呆,完蛋,觉得自己铁定要吃板栗了。
不曾想陈平安只是将行山杖交还给她,笑道:“气势还挺足,以后老老实实跟我练习六步走桩,不然再好的剑术刀法,你体魄支撑不起来,就还是散乱的,只会贻笑大方。”
裴钱懊恼得一跺脚,哀叹不已,早知道就不显摆自己的绝世神功了,以后走路还得规规矩矩按照拳架来,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陈平安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时候要多吃苦。”
裴钱仰起头,满脸期待,道:“大了后就可以每天享福?躺着收钱?不用再抄书,想喝酒就喝酒,想吃啥就吃啥?”
陈平安带着她走回铺子,关上店门,笑道:“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裴钱耷拉着脑袋,“不太想长大,那个女道长说我长得不俊俏,估计我长大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年纪小,只是个丑丫头,总比丑姑娘总要好些。今儿赏灯,朱敛突然说我再过个几年,就可以每天给你站在门口了,说鬼魅都不敢登门,比花钱请来的一幅门神还厉害,我当时还高兴来着,可总觉着不对劲,就偷偷问了老魏,老魏这人也焉儿坏,拿话蒙我,说可能是我练了绝世剑术,剑气太重,所以脏东西怕我,后来还是隋右边最厚道,与我说了实话,原来朱敛是拐着弯儿,说我长大后长得吓人不说,还能吓到鬼呢,朱敛太损了,亏我每次吃饭都多吃半碗饭来着,朱敛的饭菜,次次上桌,就数我最捧场了,朱敛真没良心。”
陈平安眼中有些笑意,故意拿她的口头禅打趣小丫头:“愁啊。”
裴钱笑逐颜开,孩子心性,一肚子忧愁,说跑就跑掉了。
回去偏屋关上门后,坐在隋右边对面,双手托着腮帮,凝视着正练习剑炉立桩的隋右边,小声问道:“隋姐姐,你咋长这么好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