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沙场建功立业,不用你马革裹尸,只要多学学咱们种国师,当然是只学他文圣人那一面,什么狗屁武宗师,有啥好的……”
陈平安无言以对,挤出笑容,尴尬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
老人除了脾气火爆,说话不太好听,其实心肠还是很不错的。
公主魏真在一旁捂嘴偷笑。
她可是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份的,先前在状元巷酒楼那边,已经见过他一次了。
但是吕老将军只知道那个打死丁老魔的年轻人,身穿一袭白袍,会御剑,会仙术,可不知道他扬言要指着鼻子骂的家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哪怕是对江湖颇为厌恶的老将军,亲眼看着牯牛山那边的剑光熠熠,气冲云霄,仍是忍不住偷偷感慨了一句,“真神仙也。”
但是犟脾气的老将军,不放过任何机会,去教训那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转头劝说道:“瞧见没,这才是宗师风范,你小子要多少年才有此境界?给你一百年,也办不到吧?所以说啊,还是弃武从文,若是哪天想明白了,愿意投笔从戎,那更好,只要我那会儿还没进棺材,你就来找我,我亲自为你引荐,南苑国任何一支精锐边军,你小子随便挑!”
老将军说得唾沫四溅。
陈平安抹了把脸,叹了口气,只得自报名号,“我叫陈平安。”
老人嘿了一声,“你叫陈平安咋了,又不是姓种,咱们南苑国当大官的家伙,我哪个不熟悉……”
老将军骤然停下话语,板着脸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装傻扮痴道:“好名字!”
然后老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默默地走到种秋身旁,再默默挪步,一直走到最外边的太子殿下身旁。
老将军打算近期都不要开口说话了,要修一修闭口禅。
陈平安又看了一会儿牯牛山之战,说道:“我先走了。”
当然没有人阻拦。
约莫一炷香后,看出了那场大战的一些端倪,种秋笑着感慨道:“之前胜负还在五五之间,现在不如他多矣。”
周姝真尚且还看不出什么,太子魏衍也差不多。
至于老将军吕霄和公主魏真更是一头雾水。
吕霄纳闷道:“国师,他就这么走了?”
种秋笑道:“陈平安今夜只要愿意出现在城头,俞真意就不敢太肆意妄为了。”
说到这里,种秋转头望去,心中叹息,不是说好了万事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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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悄然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还未亮。
这些天,莲花小人儿一直蜷缩在法袍金醴之中,睡得愈发香甜,陈平安也就没有穿回金醴。
进了屋子,发现小家伙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换了一个睡姿,陈平安帮着卷了卷金醴衣角。
陈平安走出屋子,枯瘦小女孩坐在一根小板凳上,靠着房门睡觉了,睡梦中,她皱着眉头。
陈平安甚至可以从她的睡姿,依稀看出,年纪不大的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
陈平安双手握拳,轻轻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等着天亮。
老道人突兀出现,站在他身边,一站一坐。
老道人开门见山道:“你既然背了陈清都的这把长气剑,我就破例让你以完完整整的皮囊和魂魄,进入这座藕花福地。至于你为何而来,我当然算得出来。只是要我帮你重建长生桥,难是不难,可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好事。”
老道人伸手指了指曹晴朗的屋子,“之前听说了你与那个孩子的一番话,关于对错先后的道理,我便知道你跟老秀才的关系了。毕竟老秀才的顺序之说,天底下我是第一个知晓的,一笔糊涂账,也好意思误人子弟!”
说到这里,老道人冷笑道:“所以我决定稍稍提高一点门槛的高度。才有那桩围杀之局,并且让丁婴禁锢了那件方寸物。你要是本事不济,死在这边,那么长气剑留下,我倒也不会太为难你,至多将你留在这里几十年,怎么来,还是怎么回,不用担心神魂体魄,我与老秀才不对付,还不至于拿你撒气,只不过规矩还是要有的。”
陈平安苦笑道:“原来如此。”
老道人嗤笑道:“后来有个阴阳家的高人,还是挺高的那种,一次出手,模棱两可,刚好踩在我底线上,我便忍了他,不与他计较。可他那个天生阴阳鱼体魄的弟子,不知天高地厚,两次附身樊莞尔,试图提醒你,告诉你离开藕花福地的方法,我便将你身上其余两件法宝废了。”
陈平安问道:“是那座纸人镇,以及……北晋国?!”
老道人笑道:“你总算还没蠢到家。这两处皆是那人的手笔,挺有意思。至于他为何愿意出手,你曾经在他手上吃过苦头?”
陈平安额头渗出汗水。
是发自肺腑、油然而生的恐惧。
比生死更小,生死之事,往往手起刀落一瞬间。
陈平安这种畏惧,是那种好像置身于白雾茫茫的境地,一步走错,就会坠入悬崖,然后有个人就站在崖畔,冷眼旁观着他。
那个人。
陈平安直到现在才真正记起来。
是上次那个在飞鹰堡擦肩而过的憨厚汉子,汉子还对他咧嘴一笑。
更是那个在自己小时候,贩卖糖葫芦的汉子,那个笑眯眯的好人!
当时在飞鹰堡那边,陈平安就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死活记不起来。
陈平安记住的不是这个人的容貌,而是他的那种笑容。
从骊珠洞天,再到桐叶洲。
陈平安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汗水。
老道人问道:“终于记起是谁了?那么想明白了吗?”
陈平安点头道:“想明白了,为何他会好心提醒我,是不希望我进入这座他管不着的藕花福地,只不过忌惮老前辈,不敢明目张胆行事。”
老道人嗯了一声,“比蠢笨好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