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落了下风,那就是人心涣散,沦为乌合之众。
已是强弩之末的壮汉突然满脸惊喜,高声道:“我家主人说了,他马上就会赶来,亲自对付两人!诸位,除了这个窦紫芝的佩剑‘痴心’,还有原本答应给窦紫芝的那件方寸物,再加上窦紫芝的家产,全部拿出来赠与大家!”
魁梧壮汉近乎竭力嘶吼,慷慨激昂道:“富贵险中求,是回去当老鼠钻地洞,还是有资格跟山上人平起平坐,在此一举!”
中年剑师脸色冰冷,杀气腾腾,沉声道:“我同意。这两个小子该死!”
只见他手腕一拧,袖子青芒,蓄势待发。
老阵师微笑道:“移山阵即将完工,可以一战。只需帮我拖延片刻,最多半炷香!”
被飞剑追杀得灰头土脸的邪道修士喊道:“加我一个!事先说好,除了重新分红,老子还要那窦老儿的魂魄,谁也别跟我抢!”
木法练气士点点头,依然不苟言笑。
魁梧壮汉仰天大笑,伸手一扯,将地上两枝铁鞭驭回手中,率先大步走向陈平安。
他的家主,先前确实密语传音给他,要亲自赶来,势必要将这两头肥羊斩杀在此。
然后几乎同时,中年剑师挥动大袖,转身掠去,快若惊鸿。
老阵师使出了缩地符,还不止一张符箓,每次身形出现在十数丈外,几个眨眼,就已经消逝不见,身形没入山林深处。
木法练气士脚尖一点,身后倒掠而去,明明撞上了一棵大树,但是骤然间便没了踪迹。
唯独那个邪道修士还在往陈平安这边赶。
魁梧汉子愣在当场,骂了句娘,再不敢往前送死。
自己这点斤两,已经不够看了。
这般作态,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陈平安先是错愕,随即释然,这才合情合理。
自己又学到了一些。
陆台深呼吸一口气,对陈平安说道:“那个主谋刚刚跑了,我去追他,这边你应该对付得过来。回头我来找你。”
陆台先收起了那把名不副实的飞剑针尖。
他的双手手腕,双腿脚踝处,各有紫金色的莲花图案,含苞待放状。
陆台轻声道: “开花。” 四朵栩栩如生的紫金莲花,瞬间绽放。
陆台一咬牙,身形高高跃起,然后就此御风而行。
身体前倾,眯眼远望,大袖鼓荡,猎猎作响,鬓角发丝絮乱飘荡。
他左右张望一番,然后找准一个方向,一闪而逝。
邪道修士咽了一口唾沫,一手托着装满阴魂的陶罐,一手竟是做了个僧人拜礼,谄媚笑道:“这位剑仙公子,此次是我冒犯了,失礼失礼,下次相见,在下一定主动退避三舍,若是到时候公子愿意吩咐在下,做点小事情,一定在所不辞。”
言语之间,邪道修士一直在留意那白袍少年的眼神和脸色,身形暴退而去。
此人也是个杀伐果决的,逃离之前,当场捏爆了那只蓄养阴魂的黑色陶罐,顿时黑烟弥漫。
壁虎断尾。
一抹纤细金光在滚滚黑烟之中迅猛游荡,浓稠如墨汁的阴森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但是距离彻底打消这些污秽黑烟,还有一会儿功夫。
陈平安皱了皱眉头,几步前冲,跃上一棵大树的树冠之巅。
有一道化作淡淡灰烟的飘忽身影,在山林之中飞快远遁。
初一已经自己追去。
陈平安心意微动,十五也紧随其后。
陈平安飘落回地面,落地之前,在空中手腕翻转,将红衣剑客窦紫芝的那把仙家佩剑,换做正常持剑姿势。
虽然比槐木剑要重上不少,可陈平安总觉得还是太轻了。
那魁梧壮汉抬起头,望向陆台之前消失的方向,最后低头看了眼手中铁鞭,惨然一笑。
心知今日必死无疑。
怨恨,失落,愤懑,皆有,一一浮现,又皆在心胸间一一淡去。
这辈子活得窝囊憋屈,总要死得英雄好汉一次。
壮汉将两枝铁鞭狠狠丢掷到地上,开始第三次请神降真,汉子使劲一跺脚,双手重重合掌,眼眶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痛快大笑道:“敢不敢稍等片刻,让我酣畅一战?!”
陈平安随手丢出手中那把“痴心”。
在魁梧壮汉的心口处,一穿而过。
长剑钉入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成功穿透汉子心脏之后,陈平安清楚看到剑身红光流淌,一闪而逝,如饥汉饱餐一顿,酒鬼畅饮一番。
陈平安打定主意,要找一处仙家渡口或是山上神仙铺子,卖出这把剑。
那道璀璨金光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消融黑烟。
不愧是老蛟长须制成的上品法宝。
两根就已经如此神通广大,真不知道倒悬山上那位蛟龙真君,老道人手中的那柄拂尘,该是何等威力无匹。
陈平安收起思绪,犹豫了一下,去取回长剑,捡了一根粗如手臂的树枝,以剑将其削尖,然后默默挖了几个大土坑,将红衣剑客、魁梧汉子和阵师的两名弟子,分别埋入其中,最后添土掩盖,尽量掩饰痕迹,不至于被无意间路过此地的人一眼看到蛛丝马迹。
陈平安坐在高处树枝上,耐心等待初一十五以及陆台的返回。
将那把多了剑鞘的“痴心”,随意横放在膝上。
远处,与金光纠缠不休却节节败退的阴魂黑烟,虽然早已失去了灵智,可畏死向生,便是已死的阴物也不例外。
顿时有一大股滚滚黑烟要离开此地,逃往别处肆虐山水。
突然想起远处还有一座城堡。
若是不谙术法的江湖人,恐怕就要被殃及池鱼。
陈平安持剑起身,先是环顾四周,确定并无异样后,这才将魂魄真意浇灌法袍金醴其中,一瞬间,一位身高十数丈的缥缈法相,面容模糊,可是金光湛然,法相在天地间悬空出现,屹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