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像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掐断她的曼妙腰肢,青衣小童本就是世间妖物之一,化作人形不过是山泽妖修得道的第一步,距离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人,还隔着大隋到大骊这么遥远的距离。
能够让他这位修为六境、战力堪比七境的御江地头蛇,都感知不到任何异样,青衣小童掂量了一下,觉得装孙子最合适,如果这位貌似和和气气的过江龙,觉得孙子还不够,曾孙子都行。
青衣小童判定那宫装妇人最少九境,甚至有可能已经是十境的通天大佬,好在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浩然天下的妖物,能否跻身十境,是一道巨大的风水岭,丝毫不弱于人族修士破开十境瓶颈的难度。这意味着已经被这座天下的大道所认可,何其艰难?其中需要多大的机缘和磨砺,可想而知。
所以那条身份隐蔽的老蛟,寒食江水神的父亲,十境修为,已经足够媲美十一境的修士实力。
陈平安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是危机临头,不耽误他的蓄势待发,听到男人的称赞后,没有任何掉以轻心, 只是客套回答道:“谢过先生美言。”
男人小口喝着酒,一语道破天机,“公子你这长生桥,断得有些可惜了,想要修补,难如登天,不如另辟蹊径,干脆重建一座……”
说到这里,男人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思量片刻,瞥了眼少年腿上的那本书籍,笑道:“好吧,真是无巧不成书。”
男人缓缓起身,就这么离去,走到崖洞外,宫装妇人已经默然前行带路。
男人转头看了眼客栈上的雪人,笑了笑,感慨道:“无巧不成书啊。”
风雪之中,男女继续赶路,宫装妇人没有转头,毕恭毕敬道:“白老爷,此次偶遇,难道是两边圣人的阴谋?”
男人摇头道:“此次远游散心,无欲无求,我很小心隐藏痕迹了,不曾惊扰到任何势力,如果这样还要算计于我,那我……”
宫装妇人帷帽下的容颜,祸国殃民,眼神炙热。
不料男人叹息一声,“又能如何呢。”
一场大雪。
天地白茫茫,干干净净的。
在栈道走出三四里路程后,被尊称为白老爷的男人,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天幕,神色寂寥。
宫装妇人只得跟着停下脚步,发现男人没有挪步的迹象,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白老爷?”
男人始终望向天空,轻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说你自幼生长于浩然天下,为什么要惺惺念念想着走过倒悬山?若是思乡心切,想着落叶归根,这很合情合理,可你的根子就在这里啊,到底图什么呢?天下浩劫,十室九空,很好玩吗?”
宫装妇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跪倒在地,伏地不起,如果居高临下望去,她那副妖娆身段,如山峦起伏,她颤声道:“白老爷饶命!”
男人置若罔闻,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好玩,一点都不有趣。”
宫装妇人畏惧至极,一咬牙,瞬间爆发出搬山倒海一般的磅礴气机。
下一刻,栈道之上,出现了一头大如山头的八尾巨狐,通体雪白,攀附在峭壁之上,疯狂向山顶攀援而去,试图远离这个男人。
男人无动于衷,轻轻喊出一个名字,“青婴。”
砰然一声,一团鲜血如暴雨洒落山崖,竟是一根狐狸尾巴当场爆炸开来。
无数鹅毛大雪被鲜血浸染,男人所立栈道附近的这一片天地,变成了一场诡谲恐怖的猩红大雪。
相传世间曾经有无数妖物作祟各座天下,乱象纷纷,凡人皆不知姓名,束手无策,哀鸿遍野,后世有道德圣人铸大鼎铭刻万妖姓名、记载其渊源来历,之后命人仿造千余座大鼎,放于各洲各座大山之巅,以供山下之人记诵,凡俗夫子不惜涉险登山,经此历练,是为山上修士之发轫。
那些大山大多成为后世的各国五岳,享受无数君主凡俗的顶礼膜拜。
峭壁上的那头庞然大物,如一颗彗星坠入山崖。
显而易见,不仅仅是断掉一尾、修为重创那么简单。
以妖物的先天暴戾性情,濒死或是重伤之际,爆发出来的凶性,往往更加可怕。
一切玄机,只在直呼其名的“青婴”这个称呼上,以及是谁来报出这个本名。
重重摔在山崖底部的狐妖,溅起了无数雪花碎屑,它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大口大口呼出的血腥雾气,使得四周积雪融化一空,显露出一大块好似伤疤的泥泞地面。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狐妖跟前,提着朱红酒葫芦喝了口酒,他与那头蜷缩在一起的巨大狐妖相比,无异于一粒蚂蚁站在人类面前,无比渺小。
“在重新修炼出第八根尾巴之前,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有些事情,暂时不是你能够掺和的。”
男人缓缓说道:“如果不是念在当初那点香火情,你已经死了。既然现在还活着,就好好珍惜。走吧,继续赶路。”
男人一挥袖,撤去隐秘的天地禁制,将随手切割出来的小天地返还给大天地。
妖狐逐渐变回人形,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跟在男人身后。
宫装妇人神色凄凉。
一尾之差,天壤之别。
之前足够让它傲视同类,如今已是泯然众矣。
但是它却没有半点复仇的心思。
对土生土长于这座天下的它们而言,白老爷的喜怒,就是天威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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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洞内,青衣小童擦着额头汗水,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粉裙女童懵懂无知,“那位前辈夫人很厉害吗?”
青衣小童跳脚骂道:“傻妞真是傻妞,最少九境的狐妖不可怕,还有什么才算可怕?再说了一个侍女就如此厉害,给狐妖当老爷的男人不是更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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