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吃闭门羹不至于,但是软钉子碰了一大堆,相互推诿,这个说老瓷山能不能搭建文昌阁,得去问刘家老爷,那个说神仙坟是魏家占地最多,只有魏家老爷子点头才能坐下来谈,然后刘家魏家又说这种涉及祖宗基业的天大事情,一定要大伙儿聚起来慎重商议,否则是要被街坊邻居们戳脊梁骨的。
这位秘书郎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气,不过自幼耳濡目染,对于官场规矩再熟悉不过,知道为官不易,主政一方的父母官更是大不易,所以并未气急败坏,他对周围几位闻讯赶来的同僚轻轻摇头,示意他们暂时不要火上浇油,留给吴大人一个清净清净。
吴鸢突然笑着说道:“放心,我没事,这会儿就是有点馋咱们京城的酒水了。”
那位世家子这才落座,遗憾道:“可惜李家已经搬去京城,要不然可以让他们家主李虹帮着牵线搭桥,有些事情能够私下说,就会好办许多。我们家跟京城李家关系还不错,那边发话,这里的小镇李氏肯定要卖这个面子。”
吴鸢瞪眼训斥道:“你傻啊,你家族积攒下来的人脉,不等于你的人脉,你每用上一次,就会让自己在家族地位下降一大截。这种事情,不是之前你跟人求匾额榜书那么简单的,所以你别瞎搀和。”
世家子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吴大人钻牛角尖嘛。”
吴鸢嗤笑道:“我如果是钻牛角尖的人,早把那位上柱国老丈人的腿打断了,然后带着他的宝贝闺女一起私奔。”
满堂寂静。
世家子忍住笑,低声道:“这种大话,吴大人在咱们这儿吹吹牛就可以了。”
吴鸢舒舒服服瘫靠在椅背上,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真相的窘态,反而笑呵呵道:“那当然,老丈人要真大驾光临,我这会儿早跑去低头哈腰端茶送水了,还得问上柱国大人你老累不累啊,要不然揉揉肩膀啊。”
衙署大堂内笑声四起。
就连门口那两位腰悬绣金刀的武秘书郎,也相视一笑。
吴鸢坐直身体的那一刻,大堂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气凝神,吴鸢不急不缓道:“李氏已经迁出去,卢家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万事不管。赵氏推说老祖宗身体有恙,一切都要她身体好转才能定夺,小镇宋氏水最深,这福禄街四大姓,加在一起拥有十座大型龙窑,李氏名下的两座,已经转让给桃叶巷魏、刘两家。”
“你们今天就将衙署所有零散文档归拢在一起,汇集成一份四姓十族的关系脉络图,我倒要看看这座小池塘,是怎么个鱼龙混杂。退一步说,哪怕拿前几个大家族没辙,那我们就去找次一等的家族,除了十族垫底的几个,还有那个很有钱的马家,始终恪守祖训不肯搬去福禄街桃叶巷,他们就拥有两座窑口,既然我现在还兼着窑务督造官,那么这些龙窑的规模大小,还不是我说了算?将这些家族拉拢扶植起来,与此同时,我会砸钱下去,衙署的积蓄全部掏空,我也不心疼。我就不信老瓷山你们守得住,可神仙坟那么大一块地方,一旦分赃不均,你们能够护得住多久?”
“水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等到池塘见底,小庙倒塌,我看到时候这帮老狐狸怎么跟我认错赔礼。”
县令大人说到最后,本该意气奋发才对,不曾想哀叹一声,又瘫软回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何时是个头啊?!先生,说好的醉卧美人膝呢?衙署上下,不是老妪便是稚童,就没一个妙龄女子啊。说好的这里人杰地灵女子秀美呢?”
就在这个时候,眉心有痣的清秀少年被两名扈从伸手拦在门外,少年微笑道:“吴大人,不然我写信帮你问问京城的袁柱国?帮你要两个眉眼可爱的小丫鬟过来?”
吴鸢立即站起身,脸色尴尬,又不好说破自家先生的国师身份,也没那脸皮和胆识,为了掩人耳目就对先生大加呵斥。
吴鸢心底满是疑惑,不知先生为何要登门衙署,而且看样子一点不介意泄露身份。
崔瀺懒得跟那些文武秘书郎计较,转身撂下一句,“随我来。”
吴鸢对屋内所有人伸手虚压了两次,示意他们不要声张,独 自快步走出门槛,当两名沙场出身的武秘书郎想要贴身跟随,吴鸢仍是摆手拒绝。
走在僻静无人的石子小径上,崔瀺问道:“卢氏刑徒都已经进山了?”
吴鸢摇头道:“还剩下六百刑徒,尚未到达最北边君神山的山口,这拨人身份也最为尊贵,多是卢氏王朝的功勋豪阀之后,年纪也不大,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
吴鸢疑惑道:“这不是先生你之前就安排好的吗?”
崔瀺没好气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家先生我现在算是龙游浅滩了,所以得再跟你确定一下。你现在什么事情都别管,快马加鞭赶往神君山的入山口子,找到一个叫夏余禄的刑徒少年,安排他去京城。”
吴鸢小心问道:“这次是宋长镜的嫡系心腹护送他们赶来龙泉县,我就这么上门要人,那帮六亲不认的兵痞,肯乖乖放人?”
崔瀺挥挥手,不耐烦道:“我那边自有后手,你只要露面就行。”
吴鸢担忧道:“先生,你这边?”
崔瀺冷哼道:“死不了!”
吴鸢不再犹豫,立即喊上那两名武秘书郎,一同骑马出门。
先生动动嘴,学生跑断腿。
崔瀺等到吴鸢离去之后,独自行走在衙署小路,脸色阴沉,“一着不慎满盘皆……还没完全输,满盘皆溃倒是事实,不过没事,只要还有一丝胜算就行,熬着,就当修心养性了。大不了换了棋盘再来。”
“我不就是先熬死了先生,又熬死了你齐静春?”
“咦?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