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跑向铁匠铺子。
阮秀走下岸,来到溪畔,她先掏出一块帕巾,丢了块糕点到嘴里,慢慢咀嚼回味。
等到大概陈平安到达小镇后,她才伸手卷起一截袖管,露出那只猩红色的镯子,望向清澈的溪水,沉声道道:“火龙走水。”
那只手镯瞬间液化,有一活物苏醒,不断挣扎扭曲,最终变成一条通体火焰缠绕的小蛟龙,它首尾衔接,刚好环住少女的手腕。
随着青衣少女一声令下。
这条原本长不足一尺的赤红蛟龙,一跃向溪水。
一丈,三丈,十丈。
火龙亦可走于水!
阮秀命令道:“可以了。”
身躯长达十丈的火龙不再继续增长,但是附近溪水全部蒸发殆尽,不仅如此,上游溪水如同吓破胆的溃败士兵,死也不敢继续冲锋陷阵,就拥簇积压在一起,使得溪水水面不断上升,而下游溪水则继续一冲而去。
阮秀眯眼望去。
静待水落石出。
她走在河床干涸的溪水底部,跟随着那条十丈火龙向前行去。
如今洞天破碎,四位圣人精心布置的禁制,也随之消失,所以已经不禁术法神通。
这也是阮邛为何要订立规矩并且一出手就雷霆万钧的根源,此处哪怕曾是三十六小洞天当中,占地最小的一个,也最不以天材地宝见长,但终究是小洞天出身的一块福地,种种好处,仍是大大裨益修行,如今没了大阵牵制,一旦无人约束,外界修士蜂拥而入,鱼龙混杂,心思不纯,到最后小镇六千多人,除去那些侥幸活下来的老乌龟大王八,其余凡人,估计一天之内就会死绝。
兵家行事,其实也重规矩,但是更讲究变通,远比儒家要灵活多变,能够因事因地而异,便宜行事。
约莫一炷香后,不断在河床当中左右扑腾的火龙好,像终于逮住了那个狡猾的目标,一爪凶猛按下,缓缓低垂头颅。
阮秀走到火龙头颅附近,低头望去,火龙爪下,是一位蜷缩起来的妇人,她被爪子一把抓住腰肢,她有一头及腰的青丝,死死护住全身。
她好奇问道:“小小河神,也敢在我家门口撒野?我爹当年连斩六位江水正神,你没听说过吗?”
从干枯老妪变成年轻妇人的河婆哀求道:“大仙大仙,奴婢只是经过此地,绝无害人之心啊。何况奴婢斗胆泄露阴神气息,是希冀着帮助阮圣人增加溪水的水重,想着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大仙莫要生气,若是觉得小的相貌丑陋,碍眼惹人烦,小的以后便只敢在夜间游走……”
阮秀直截了当问道:“你认识陈平安?”
被火龙按住腰肢的河婆,容貌迅速衰老,却只敢可怜呜咽,小鸡啄米点头道:“认识认识,小的本是杏花巷人氏,那陈平安是泥瓶巷的孤儿,偶有交集,但是并无恩怨啊,奴婢只是最近很少在溪边看到小镇之人,今日看到那少年练拳,觉得好奇,便多瞧了几眼,哪里想到便惹来了此等泼天大祸,大仙念在奴婢不懂规矩的份上,手下留情啊……”
阮秀挥挥手,火龙重新化为一只花纹古朴的红色镯子,戴在少女手腕上。
阮秀依旧站在远处,身后就是汹涌而至的迅猛溪水。
但是让河婆心惊胆战的一幕出现了,溪水如遇高高在上的天敌,未战先降,自动绕行,往下游涌去。
更可怕的是,河婆能够感知到这位青衣少女,根本没有动用任何道法神通。
阮秀笑眯眯道:“别发呆,说说看杏花巷和泥瓶巷的事情,所有的,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重获自由之身的河婆,姿容皮囊开始缓缓恢复青春,但是下一刻,她骤然惊惧得忍不住尖叫起来,原来那一头鸦青色的瀑布青丝,在缩减长度,她撕心裂肺道:“为何我的道行在流逝!”
青衣少女吃着糕点,含糊不清道:“啊?这样啊,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是天生火神之体,与水是天敌。”
河婆强自冷静下来,默默垂泪哀求道:“求大仙大发慈悲,饶过奴婢的这次无心冒犯。”
阮秀认真想了想,“以后我会喊你过来讲故事,放心,我到时候会隐藏本命气息。”
河婆哭丧着脸,不敢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阮秀走向岸边,回头道:“下不为例啊。”
河婆连连说道不敢。
少女上岸后摇晃着马尾辫,走向铁匠铺子。
河婆身躯没入溪水,一张脸庞充满狰狞怨恨,不过数次吃亏之后,她开始懂得死死压抑住这股戾气。
一串起于别处的别人心声,却在她心头重重响起。
“蠢货,收起你的无知,你知不知道,那少女将来证道契机为何事?就是杀尽一洲江河水神,你小小河婆,还敢对此人心怀杀心?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人家就算伸长脖子让你杀,最后也只会是你死!你知不知道,她对水中任何阴物的感知,是何等敏锐?所以你此刻心中所想,没有猜错,她将来第一个要杀的河神,就是你!所以接下来好好想一想如何补救,这桩原本灭顶之灾的祸事,亦是你得到大机缘的种子。”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了,你再有丝毫逾越规矩的举动,不用其他人出手,我自己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河婆在声音消失后,她痴痴呆呆悬停在水中,身躯摇曳生姿,却了无生气。
大道缥缈不定,让人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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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邛在铸剑室看到自己女儿蹦蹦跳跳进来,没好气道:“欺负一个不成气候的河婆,很高兴吗?”
少女笑容灿烂道:“那就等她成为江河之神,我再欺负她。”
阮邛皱眉道:“秀秀,千万别不把河神江神当回事,到底是纳入一洲山川湖海谱牒的正统水神,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