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久不见;兄长针砭时弊,然而那双柔里带刚;眼神,分明表示着:
这已是我最大让步,如若不然,就兵戎相见。
说服人;手段,也无非是情挑,利诱,威逼。
谢止在这番抑扬顿挫;说辞中,久违地感到一种只有在清谈辩难时,才会有;心尖战栗。
他再一次发现,阿缨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她身上散发;沉稳气概,已不像一个不谙世事;小女娘。
谢止亦是此刻才意识到,他错估了一件事:阿缨并不是全靠着她身后那些人;撑腰,才走到今日。
话术可以教,兵力可以募,家财万贯也是附庸,但她本身;见识与气场,每一次都说到他心坎里;应变,点中问题;精准,装是装不出来;。
他低估了这个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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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
沈阶仍紧绷着身体立在卫觎面前。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他醒悟到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大司马对他,是真;起了杀心。
他不该拿女郎做挡箭牌。
女郎固然可以一句话保下他;命,但他自己却没有说这句话;资格与底气。
至少眼下还无。
接下来;应对,将决定悬在他头顶;刀会不会落下。
沈阶闭了闭眼,平复心中所有恐惧与不甘,也收拢平生一切不平与抱负,顷刻,他睁开眼,嗓音轻哑:“可否借纸墨一用?”
卫觎不置可否,沈阶便去案几上取了纸,动作平稳地研开墨,拾笔写下六个字。
这个深藏在他心底;真实想法,异想天开;夙志,他从未对他人说起过,对母亲没有,对同窗没有,对女郎更是没有。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要压抑自己着不去想,别把这样;野心泄露于造化。
但在大司马洞若观火;注视里,他无所遁形。
说白了,他还不想死。
卫觎接过,看到上面;字,眉心不禁一跳。然后他慢慢笑起来:“了不得啊。”
堕三都,天下白。
一介寒士,敢想去做孔圣人都为之奈何;事。
沈阶落了笔,如同终于缓过那口气,恢复了孤介神色,低声道:“女郎一路行来,而今着眼之处,已非凡俗。只是她自己,尚不知自己具备什么。”
卫觎当然明白他;意思。
簪缨如今既资北府,又统乞活,门下谋士可辅一州之政,军、政、财三样在手,便是一个反王也当得了。
这也是卫觎当初放手让她自己去游历时,隐约已有;预感:阿奴不是一个看过世情后会无动于衷;人,同时却也是个柔软求善、没有大争野心;人。
那么她一步一步,与这世道相刃相靡,最终会立身在何处?
路远易孤,高处凌寒。
“你想推她一把?”卫觎淡声问。
沈阶垂首,看不透大司马;打算,却也不再费神揣测大司马是否在试探他。
那一袭青冷;单衣,像一根孤生在雪地里;竹。
“一切看女郎自身。小人,唯命是从而已。”
卫觎笑笑,信不实他;话。
不过看在他乖觉;份儿上,他也懒得再追究。挥了挥手。
沈阶呼吸均匀不乱,退行至门口。
卫觎忽又想起了什么,闲话家常般:“在京时听说你在为她授讲《战国策》,今下还教着吗?”
沈阶闻声止步,敛低;眼澜微动,想起那些在灯下与女郎就近相坐,被那双含带疑问;清水娇眸望着,为她讲解纵横之策;日子……他稳声回道:
“入蒙城境前,国策五百篇正好讲完。”
五百篇,从女郎招揽他之日算起,不足半年时间,已尽数通读。
所以沈阶才说,任何一个初次见到女郎外貌,以为她只是个娇软无害;小姑子,从而小瞧她;人,都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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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缨所言,确亦,有你;道理。”
书房中,谢止面对簪缨,发现自己竟有几分势弱,轻咳道:“另外两条又是什么,阿缨且继续。”
簪缨喝了口茶水润喉,不紧不慢道:“世兄若应了第一条,后面才能谈。若不应,后头;话也不必说了。”
谢止噎极,反笑一声。他之前竟以为,只要屏退簪缨身边;人,便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她。
事实却正相反,他一时大意,被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女娘逼至一隅。
谢止年少成名,久侍君侧,亦非被猪油蒙心之人,簪缨;做法一心为民,这一点他岂会听不出。
不过他所担心;隐患,也并非不存在,只是这个烫手山芋由簪缨抛给了他,需要他这个新任太守自去衡量。
谢止沉思片刻,终于松口:“朝中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