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瓶漆纹繁复,仿佛描绘宇宙至理。玄枵身姿曼妙,等同美的诠释。 瓶中插着几枝细柳条,养得很鲜亮,水汽氤氲,碧色欲滴。 发生在钱塘江底,隔开了所有外在注视的这场战斗,越太宗文衷落在明显的下风。此时他退位已经一年,虽然政纲得继,但伟力难归,官道力量已然消散了许多,正在谋求固道…… 简单来说,这一年的越太宗,个体战力不在巅峰。 诚然他有顶级真人的眼界,可他的对手,却是拥有楚国大巫的见识! 这场战斗之所以缄然无声,是交战的双方都有意控制动静。 玄枵不愿意公开杀死拥有巨大声望的越国太宗,文衷不愿意让他的国民看到他这个好像英明神武的太宗,被楚国人轻易地杀死,像杀一条狗! 这本该是遗失的故事,掩盖在岁月尘埃下。 但在任秋离出现的这一刻,玄枵移开了目光。 任秋离是一个在岁月长河中溺水的时空旅客,她的心神随视线一起下沉,沉落在玄枵眼中,在无尽的信息星河里。 繁杂信息一瞬间全部涌来,将她的思维之弦一根根崩断,几乎将她的脑海爆开! 在道历三九二七年,楚国兵围度厄峰,传承古老的南斗殿,遇到覆灭危机。 彼时任秋离把算力推到极限,借助兵墟的复杂以及陆霜河的锋利,成功逃过诸葛义先的卜算,躲进陨仙林里。 这几乎是天机真人一生的荣耀战绩! 因为她面对的是楚国星巫诸葛义先的卦算,哪怕只是短暂抽出心神的一念,也是山倾海啸,足够翻覆人间。 而她逃脱了。 但她真的逃脱了吗? 此刻在越国的历史长河中,在道历二五三一年的这一天,与这双星河浩荡的眼睛对视,仿佛才是初逢—— 从时间的顺序上来说,道历二五三一年的故事,当然在道历三九二七年之前发生。 时空悖论就这样发生了。她在事件上先遇到星神“降娄”,但在时间上先遇到星神“玄枵”。 究竟哪一方是“因”,哪一方是“果”? 任秋离头疼欲裂! 这天翻地覆的剧变,只源于一个对视。 在她看到那双星河般眼睛的时候,飓风骤止,雷霆陡消。 修道这些年来所积累的一切,为自己所装饰的武备,一刹那全被剥离,她感觉自己置身荒原,又回到那孑然一身、抱膝等死的时刻。 她所有的努力不值一提,在绝对的算力压制下,如天命卸甲! 这时那荒原上即将冻死的女人睁开眼睛,恍惚中好像看到一缕白发。 朝闻道…… 朝闻道! 任秋离遽然惊醒,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濒死的那一刻拔出水面,大口喘息。 但她在越国这段历史里得到的力量,已经无从感受! 星神玄枵自宝瓶中抽出柳条,轻轻一甩,水珠飞溅各处、折射天光如虹光,开口说道:“一切外力非己力,因缘来去一场空!” 这仿佛是一道命定的谶语,任秋离虽然没有在信息星河里溺死,凭自己的算力和信念浮游而起,却被剥掉了外力。 她没有时间来斟酌此刻,没有空隙来审视自身,因为她的视野,在这样的时刻里,已经被一道剑锋剖开。前一刻斩破了时空缝隙,步子都迈了出去、准备逃亡历史长河的姜望,这一刻已经提剑杀来! 好一个反复横跳、天下第一变脸真人! 任秋离顾不得许多,身形直接往后一仰。这一记仰跃,体现了生死之间的力量感,仿佛鳞撞礁石、鱼跃龙门—— 时空生隙,一如龙门开,她纵身一跃,穿隙而过。逃离道历二五三一年,逃进了历史长河中。 姜望当然不肯放过,如影随形,紧逐其后,也跃身其间。 流光一瞬一千年,此追彼逐如梦中。 攻守之势易也! 在跳进历史长河的那一刻,姜望禁不住回头。 就在这流光一瞬里,他看到道躯已然接近崩溃的越太宗文衷拔身而起,在时空的波纹里,一记手刀,洞穿了星神玄枵的后心! 耳中听得文衷的怒喝:“纵是诸葛义先亲临此身,也不该在与我生死战中分神!你何等傲慢!” 宝瓶高高飞起,净水洒落钱塘。 星神玄枵的道躯就这样崩溃了。 柳条抽枝成新绿,长堤旧枕复何年! 时空缝隙已关闭。 被阻隔的是已经发生、且不能被改变的事实。 道历二五三一年的越国随浪而去。 姜望心中的浪涛,却久久不能平息。 历史上星神玄枵阻文衷之道,是诸葛义先亲临此身为之。 而文衷之所以能够摧毁这样的星神玄枵,是因为星神玄枵分神给了来自道历三九二八年的任秋离一击。 历史在此产生了螺旋式的回环! 他曾在内府境的时候,就被余北斗带着跳出命运长河。 但他从来不曾真正懂得命运。 他读完了厚重如山的《史刀凿海》,他经历了许多次必然会镌刻历史的重大事件。 但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