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见一句话——蛮狗,我可去你娘的。”
忆江南身体开始踉踉跄跄,脸上笑容愈加浓郁,继续说道:
“好笑吧,也许这就是华夏民族传承至今的原因,不能亡种的念头已经根植在血脉里了。”
他说着叹息一声,“包括我的血脉。”
“何为仙?人字旁边一座山,山压住你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其实我早就明白,只为自己而活的修行者,才能攀登天上。”
忆江南痛苦地弯下腰,双腿肉眼可见化作齑粉,他颤颤巍巍的说:
“我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可我还是做不到啊。”
“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掌心三寸有人间,人间便是饱受苦难的故土。”
孤独的自白随风飘远,深渊老怪物慢慢闭上眼睛。
何为仙?
用中原的解释恰到好处。
人,与山。
他们明白,所以竭力逃避浊世责任,一心躲进深渊潜修。
可今日之屈辱,还能再逃避么?
在人间陷得越深,就离天上越来越遥远。
该死的汉奴啊!
“你不必感到愧疚,我是为民族而死,你比我更能给民族带来希望。”
忆江南的声音愈发沙哑,身体一寸寸龟裂,鲜血像壮阔波澜的泉涌。
“其实你早该杀进来。”他继续看着漫无边际的尸体,也看向泥泞血骨中巍然不动的身影。
顾长安默然无声,抬头望了一眼鎏金城墙,“我知道这条路是对的,可我以前从来不走。”
“因为太苦了。”忆江南顺势接话。
两人身体各自渗血,相视而笑。
“做英雄,真的很惨。”
忆江南无奈低语,慢慢闭目。
他想起故乡,小时候经常一个人撑着油纸伞走在雨中,轻盈踏过青石板小路,越过几座桥,浑不知衣袖已淋湿一半。
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记忆了,江南在他心里只剩潮湿,以及永远下不完的细雨。
“天色还不算晚,可惜没能死在江南。”
一辈子只为自己而活的道士终有一天为华夏民族而死,溘然逝去。
人固有一死,死得其所,不亦快哉!
兵解比一件重重摔碎的瓷器还彻底,地上唯独留下破烂道袍。
四散的气机化作异象席卷半空,更像卷进圣城无数民众的心头。
无助彷徨。
十字架鬼像崩碎的一瞬间,他们的心脏几乎跟着爆裂了。
谁来审判?
谁来制裁?
就任由恶魔无休无止的糟蹋圣城,永不停歇的屠杀……
“起剑,送行!”
一片死寂中,短短四个字突兀绽响,狂勐暴唳的射向每个角落。
“锵锵”碰撞声似乎要把民族的怒意洗净!
早先插颅的五千柄剑各自离开天灵盖飞向半空,继而又有四千剑从蛮夷修行者的剑鞘中无端悬空。
九千剑!
圣城弥漫厌世剑势,遮天蔽日地散发出狰狞的剑鸣。
“更强了……”
无数修行者顿感窒息,抬头望着笼罩在头顶的一柄柄青锋。
黑白皮肤的民众匍匐在地,身体颤抖不止。
第一次是五千剑。
现在是九千剑。
越杀越恐怖,彻头彻尾的魔鬼!
“上帝呢……”
虔诚的教徒面露哀求,快点结束绝望的一天。
原来战争如此可怕,原来被侵略是这般无助。
可剑悬而不坠。
顾长安轻轻跃起,突然如大风暴脱了缰,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疾驰,直指金箔城柱。
“拦——”
凄厉的咆孝震颤城墙。
半柱天门流光溢彩,浑沌汹涌的气机浪潮卷滚着的白发身影,七位陆地神仙闪电般掠来。
噗!
顾长安血肉一次接着一次炸裂,所到之处狂风怒号大雪崩塌,像一条条洁白丝带洒向四面八方。
拓拔天下身躯寸寸僵硬,眼睁睁看着血雾弥漫的魂影疾速涌来。
三十丈距离。
二十丈。
十丈。
……
五丈。
九千剑瞬间坠落。
圣城漫无边际的哀嚎声聚成一首曼妙的诗歌,九千人同时暴毙。
原本被陆地神仙砸碎血肉的孤魂,此刻又生长出双臂双袖。
雪白的袖子,竟令拓拔天下紫童刺痛。
以身化剑。
她会死……
头上一双龙角闪烁着粗如碗口大小的电光,电光游走到五指,她只看了身边的婚纱老妇人一眼,五指握拳砸向其后背,自己则转身遁走。
锵!
顾长安身体发出世间最清脆的剑鸣,悍然撞向老妇人。
后者虽及时横拳阻挡,可由于腰背推来的重重力量导致气机紊乱,身体被“剑”斩成两截。
从腹部为分界线,下半身爆飞嵌进城墙,上半身被一只血手单拎着。
顾长安遗憾地看向逃远的龙袍身影,随即抓紧老妇人的金发,将她一下下轰砸金箔城柱。
婚纱老妇人的脑袋前后左右地大幅度摆动摇晃着,脑袋撞击得金柱发出沉闷的声响,血因红了她的眼睛,五官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
声势浩大的一万柄长剑再次悬空,婚纱老妇人被撞得七零八碎,咽气而亡。
一万剑!
“她给你挡灾了。”顾长安盯着自己抽搐的手指,站在柱顶轻笑一声。
笑声很平澹,波澜不惊,毫无情绪起伏。
可整座圣城宛若阴森森的墓窖,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对天神冕下说的。
他们全都看到那一幕,天神冕下为了逃命,做出最不堪最耻辱的举动。
若非将深渊使者推向“剑”,死的可能是她。
上帝啊!
无上神国的领袖,天空之城的城主,竟也会这般懦弱。
“杀!
”拓拔天下披头散发,悬停圣人扎堆的空中,癫狂般发号施令。
深渊圣人暗然神伤,差一点就弑君了。
尽管中枢王座是深渊傀儡,但也是无上神国的门面,一旦门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弑杀,那真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陆地神仙无能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