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上的男人略抬手,示意她过去。
顾星檀视线落在那人摊开那干净明晰的长指,略略迟疑了两秒,还是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颜色艳丽到近乎妖冶的裙摆随着起身动作,在半空划过迤逦弧度。
容怀宴嗓音淡而磁性,叫了声候在旁边的江秘书。
江秘书立刻了然,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纸袋内取出一个同色系的沉香木盒,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海棠花纹。
下一瞬,目光凝聚在这里的厅内众人,瞳孔地震——
亲眼看到素来清贵端方的男人,此时略松开袖口,露出一截冷白修劲的腕骨,正动作优雅自若地替他的太太绾发。
浑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容怀宴动作很慢,虽不熟稔,倒也条理有序,先是用掌心将那蓬松如云的乌发托起,而后绕着脑后松松挽起。
下一秒。
容怀宴从江秘书捧着那木盒内,拿起一支雕琢了西府海棠的血玉发簪,慢条斯理地插进少女乌黑慵懒的发间。
牢牢固定住。
顾星檀瞥过巨大落地窗倒映出来的影子。
少女眼睫低垂,掩盖眸底一闪而逝的情绪,指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男人精致的暗纹领带,戏谑的话脱口而出:“容总对绾发也……”天赋异禀?
等她看清那支发簪,顾星檀到嘴的话音戛然而止,下意识抬手想触碰,“这是?”
好像是血玉?
是她眼花了吗?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鲜艳程度的血玉?
顾星檀虽是书画修复师,但在外公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大部分古董都了解几分。
即便是她,都没见过这种纯度的血玉。
指尖尚未碰到,就被男人气定神闲地握住了手腕。
视线掠过她乌发间那玉质纯净却鲜艳至极的海棠血玉发簪。
而一袭红裙的顾星檀,完全没有被它压下光芒,被明艳慵懒的面容一衬,血玉越发夺目。
天生为她而诞生。
片刻,容怀宴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给容太太的新年礼物。”
在场的不少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认出这块玉的容家二叔素来稳重脸上带着惊悚,幸好礼仪修养浸透骨子里,忍着没有惊呼出声,似是自言自语,其他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老祖宗留下来那块传家血玉?”
“竟然制成了发簪!!!”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这块血玉纯度极高,种头又老,传承了百年,没有任何一任家主舍得将这块血玉原石制成首饰或者把件,就用最原始的模样珍藏。
已经不能用古董来衡量价值,而是百年世家具有象征意义、完整度极高的传家血玉,直接被家主切去一块,拿去给太太做首饰?
他们那位虽年轻,却手段果决,英明神武的家主,就这么变成昏君了?
一定是祸国妖妃的错。
随着容二叔痛心疾首的声音,大家看顾星檀的眼神都变了。
实不相瞒,顾星檀也还没反应过来,更不知道这块血玉代表的意义,她的第一反应是:“是礼物,还是赔偿?”
帮那位有渊源的苏小姐赔偿。
没了古董耳环。
却送她一支世间已经绝无仅有的血玉发簪。
殊不知。
不单单只有这一支发簪。
眼睁睁看到江秘书将三层的沉香木盒子,一层一层揭开,先露出来第二层是一对血玉镯,第三层是项链。
这一套若是拿出去,都能轰动国际最大的拍卖行。
真真正正能破世界纪录最顶级的血玉。
就这么被容总轻飘飘地一句话,送给了太太的新年礼物。
顾星檀光是听旁边那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入耳中关于这块血玉的来历,彻底打消了补偿猜测。
谁会用传家宝当补偿。
容怀宴根本不答容太太那句挑衅。
反而神色自然地拿起二三层的首饰,动作不疾不徐,如数戴到少女身上。
冰凉玉质贴在又薄又嫩的肌肤,灯光下,肤白如雪,血玉如火,乌发如墨,三种极致浓郁的颜色,碰撞出勾魂夺魄的靡艳风情。
容怀宴眸色透着清冽的沉静——
望着佩戴了这套他亲手设计的血玉首饰,美貌越发招摇的容太太。
这才是顾星檀,张扬无忌,光芒万丈。
有长辈皱眉不赞同道:“这是容家传家血玉,百年以来都是家主继承保管,如今送给一位外姓女子,这不妥吧?”
大家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说是不妥,实则就是不配的意思。
重点还是家主为了一女子,还将血玉切割做了首饰。
简直痛心疾首。
偏偏之前被容怀宴杀伐果决,不念亲情,连亲生父母都不怎么念及的手段吓到,虽然心有不满,但是也只敢这样侧面提醒。
容怀宴眉目平静地牵起顾星檀垂落在裙侧的纤手,声线沁着不容置喙的清冷,徐徐道:“这是我太太。”
“是容家的女主人。”
“天底下所有奇珍异宝,她都配得上。”
……
直到宴会结束,顾星檀都有点不在状态。
黄昏初至,小楼画室内。
她望着画架。
一小时前,被容怀宴握着手,一下一下描绘出来的绵延雪山,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来宴会上那句近乎宣告主权的话语,以及早晨那条微博。
真的只是给予‘容太太’的尊重吗?
素来胆大的顾星檀,却不敢问出口,因为无论哪个答案,好像都不是她想要的。
这时。
容怀宴端了盆清水进来,将顾星檀那双涂满了油画颜料的手泡了进去,神色自若道,“还在欣赏你的作品。”
‘你的’这两个字重读了半分。
毕竟顾星檀之前理直气壮的将容怀宴握着她手画得画,统统列为自己的作品。
白色的颜料在清澈水里晕染开来,两只血色玉镯滑落至雪白皓腕,交叠洗手时,不经意发出清而脆的碰撞声。
顾星檀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