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九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柱子后头露出来的一小撮松鼠尾巴, 栗色的毛毛在夜风中一抖一抖,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主人过于紧张。
焉九脚步微动, 下意识摸了摸唇角,似乎在回味什么, 接着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收回视线,径直回屋了。
松旬听到屋门合拢的声音,靠在柱子后头长舒一口气,乱晃的尾巴也终于安分下来, 柔顺地半垂着。
屋内, 焉九看着窗台边多出来的一行小木雕在明亮温暖的烛火下排排而坐,不禁心头微动。
他伸手拿起最活灵活现的那只小木雕摩挲了数下, 一时竟舍不得放下。
长离没有注意到焉九的小动作, 在黑市的奔波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
她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半合着眼睛给自己草草施了一个清洁术后, 便先去休息了。
焉九听着屋内传来的绵长呼吸, 不紧不慢地在窗前的小桌前坐下。
他拿起一块长离剩下的木料, 开始细细打磨,木头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弥漫,清幽宁静。
细碎的木屑从修长的手指间簌簌落下, 很快就在桌上堆起浅浅一层。
焉九认真地用刻刀划下一笔又一笔, 时不时地吹一口气,拂去多余的木屑。
当天光微亮时,这块普普通通的木料已经在他手下雕琢成一个眉目娇俏的小姑娘, 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焉九满意地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小姑娘, 将她稳稳地放在了小狐狸木雕旁边。
他欣赏了互相依偎的小狐狸和小姑娘足足一刻钟, 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屋外走去。
关于黑市那边的后续调查追踪, 他还得好好跟进一下。
当长离睡眼惺忪地起来时,屋里安静极了。
她伸了一个长长懒腰,慢吞吞地去桌边倒茶,却发现窗台边好像多了点什么。
长离定睛看去,便看到一排小狐狸之间多出来的笑脸小姑娘。
她愣了一瞬,接着走近细看。
半晌,长离戳了小狐狸木雕一下,将它戳得身子一歪,低低地嘟囔了一句:“焉小九要是在妖主的位置上混不下去了,去路边摆个小摊,估计也能混口饭吃……”
长离起来没多久,松旬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这只蹑手蹑脚的松鼠妖,抽了抽嘴角,“松旬,你又在干嘛?”
松旬赶紧用食指在唇间飞快比划了一下,挤眉弄眼地比了一个口型,“妖主不在吧?”
长离好笑道:“他不在,你找他?”
松旬猛得摇摇头,整只妖都放松下来,“不在就好。”
他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又探头探脑地往窗外打量几眼,才谨慎道:“长离姑娘,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长离眨眨眼,下巴轻抬道:“什么事?”
松旬搓搓手,面上似乎有几分犹豫。
他斟酌片刻,才慢慢开口道:“长离姑娘,你知道王城正中那座宫殿吧?”
长离点点头,“隔着几条街看见过宫殿顶上的琉璃瓦反光。”
在阳光下那叫一个金光闪闪的,比万法宗的建筑还要贵气,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松旬迟疑道:“照理说,每一任妖主都应该住在那里,不过上一任妖主因为朝夫人的缘故,长期居住别院,现任妖主也更愿意住在长青街的私宅,不喜回宫……”
长离听着松旬絮絮叨叨的话,直截了当道:“所以呢?”
松旬苦恼地挠了挠后脑,“我们和虎族开战在即,族中长老认为妖主应当回宫坐镇,而非待在私宅。”
长离不解道:“住在这里,和住在宫中有什么区别吗?”
松旬连忙道:“那自然是有差别的,虽然这里也有妖主安排的侍卫值守,但是和宫中守卫相比,还是不一样的。宫中侍从代代侍奉妖主,做事也会更加规矩周到……”
长离又问道:“即便如此,你这话也该去和焉小九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呢?”
松旬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还不是他最近不太敢在妖主面前露面。
加之妖主本来就对宫中的条条框框不感冒,要不然哪能一口气跑到人族地界待那么久不回来。
让他去劝说,岂不是松鼠撞枪口,有去无回。
但是让长离姑娘吹吹枕边风,这件事不就容易多了吗?
松旬在心里将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我想麻烦你帮忙探探妖主的口风,若是妖主愿意回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愿意,我也有说辞回绝族中长老……”
长离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松旬的松鼠胆子着实不大。
她遂答应下来,“那我就帮你问一嘴,至于成不成的,我可不敢保证。”
松旬顿时喜上眉梢,“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多谢长离姑娘。”
等到午饭时,长离看着案几上刚送上来的一道松鼠桂鱼,脑中不知不觉浮现了松旬郑重拜托的事情。
她夹起一块外脆里嫩、香甜可口的鱼肉送入口中,对焉九不经意道:“焉小九,你这妖主,都不用住在宫中吗?”
焉九闻言,顿了顿筷子,“你想去宫里看看?”
长离虽说有几分好奇,但也不是非看不可。
她摆摆手,“也没有很想……”
焉九若有所思。
没有很想,那就是有一点想。
他没有太多犹豫,当即拍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宫住两天。”
长离不自觉地瞪大了一双杏仁眼。
焉小九就这么简单答应了?
那松旬还搞得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她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隐情呢。
焉九回宫的话一说,长青街私宅的下属和宫里的侍从都纷纷忙碌起来。
私宅里常用的生活用品和书房的重要公文都得收拾齐整带上,免得妖主在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长离托着下巴,看着小妖们抱着各种箱盒在院子里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