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离并不知道外界因为自己掀起的风浪, 她正挣扎在识字的海洋中。
只要夫人朝她笑一笑,用温和的声音柔声道:“阿离,我们再学十个字, 好不好?”
长离就像被什么扼住了咽喉, 怎么也吐不出一个“不”字。
十字又十字,十字何其多。
外头天色如墨, 殿中灯火长明。
长离歪歪扭扭地画完一个鬼画符,还不待松一口气, 夫人就笑盈盈地替她换下这张写满字的纸, 又取来一张崭新的雪白纸张。
“阿离好棒, 我们再练一张。”
长离便鬼使神差地继续写下去了。
长离吭哧吭呲地埋头练字,直到剑身发酸, 才恍然惊觉。
她练剑都没这么勤奋过, 现在居然着了夫人的魔,不知不觉学了那么久。
夫人好像清楚地知道长离的极限在哪里, 在长离速度渐慢后, 就细声道:“今日就先练到这吧,阿离辛苦了。”
练完字的长离享受了一回顶级玉液滋养, 就打着幸福的小呼噜睡着了。
夫人看着沉睡的长离,面上浮现欣慰的笑意。
这时,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
夫人脸色一变,警惕抬头, “谁?”
下一秒,黑袍青年便悄无声息地从梁上落下。
“阿朝, 是我。”
夫人慌忙环顾四周, 看着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疯了, 你怎么敢孤身闯入这里?”
青年的声音里带上几分委屈, “我不进来,又怎么能见到你?”
夫人一时哑然。
因为今日在鬼市碰上他,她近期确实是不打算再出门了,免得再横生枝节,但这也不是他孤身闯入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你若是被鬼修们发现了是什么下场?”
青年不在意道:“最多就是他们一哄而上来围攻我,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打不过。”
夫人险些被他这个理直气壮的语气气了个仰倒。
“你堂堂一个妖主,无故进入鬼域,是要挑起两界纷争吗?”
青年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无故?”
“是裴凛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先擅自进入妖界掳走了你,我来找自己夫人有什么错?”
“再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妖主了,这位置已经给白白了,我现在是个自由妖!”
夫人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顺了顺气,扶额道:“先等等,什么叫你不是妖主了?”
青年更委屈了,“若不是这妖主的身份,我就不会被族里的老家伙派去人族地界处理事务,也不会辛辛苦苦回家,结果家没了,夫人也没了……”
“他们还骗我你是跟人跑了,我才不信!”
“我想出来找你,那些老家伙又说什么妖界不可一日无主,我好不容易把白白养大,把这烫手山芋交接给他,从妖界找到人界,再找到鬼域,才找到你的线索……”
夫人头疼地摁了摁眉心,“你不想当这妖主,就把你几百岁的儿子按到这位置上?妖界的那些老东西有几个好相与的?”
她气的指尖颤抖,几乎要戳上青年的眉心,“焉玄,你可真有出息!”
青年乖顺地稍稍低头,将眉心抵上夫人的指尖,额上传来的凉意让他蹙了蹙眉,又立刻作出一副可怜相。
“阿朝,那你随我回妖界吧。我们可以一起帮白白……”
夫人一指头推开青年的头,甩了甩手,没好气道:“你鼻子那么灵,闻不到我这一身鬼气吗?”
“妖族和鬼族水火不相容,族中长老本就不待见我。我现在这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样,妖界可容不下我。”
青年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又飞快掩去。
“都是裴凛这家伙干的好事!阿朝,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法子解决了你身上的问题……”
夫人动了动唇。
虽说裴凛将她带回来,却有私心,但也是他,用草木阴气给自己续了命。
夫人叹了一口气,“焉玄,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病重时,你忙于妖族事务,不曾在我身边。”
“我被裴凛带走时,你也不曾在我身边。”
“我在鬼域等了整整五百年,你都没有出现。现在,我不需要你在我身边了……”
青年的脸上不禁浮现慌乱之色,“阿朝,当年妖族动乱,我也没有办法……”
夫人扯了扯唇角,温柔道:“是啊,你是妖主,心系妖族大事,我不怪你。所以现在,也请你回去当你的妖主,不要再来找我。”
青年还欲说话,夫人已经取出一个白玉哨子抵在唇边。
“哨响之后,周围的鬼修都会赶来,我给你三息时间,离开这里。”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神色,他飞快道:“阿朝,我会再来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殿中。
夫人手指一松,白玉哨子便从指缝间滑落,掉在天青色砖石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夫人垂着头,怔了半晌,才慢慢蹲下身,捡起哨子,在袖口轻轻擦了两下,小心收好。
长离第二日醒来时,就隐约觉得夫人的眼角有些泛红。
她迟疑道:“夫人,你的眼睛……”
夫人用帕子轻轻挡了挡,“早上不小心把胭脂落进眼睛了。”
长离用灵气卷起一道柔和的微风,“那阿离帮夫人吹一吹。”
夫人便笑了。
笑得厉害了,又引起两声轻咳。
长离更愁了,夫人的身体,怎么就不见好呢。
这一日,鬼医来诊过脉后,去向鬼主回禀朝夫人的病情。
“主上,草木阴气虽然能稳住朝夫人的病情,但是她体内的妖气和鬼气争斗不休,迟早会出问题。”
鬼主眉心紧锁,指尖在黑玉座椅的扶手上轻轻叩击,冷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鬼医犹豫片刻,咬牙道:“不如让朝夫人彻底入了鬼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