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他。
青木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不至于被他蒙骗。
更何况,他任性多变的话语就如同幼稚的孩童,时常高高扬起的情绪很难让人相信他的承诺。
说谎言时只有演技称得上完美, 逻辑为零,只有当人不知道具体情况时才有可能被欺骗。
脱去怪异恐怖的体质外衣, 他就是个漂亮蠢笨的自私鬼罢了。
我也搞不懂他怎么能骗到那么多的人, 可能是他的体质问题?隐约觉得青木引起别人的注意并非全靠容貌——不如说, 他的完美容颜上附着着更加隐晦的东西,令人愈发的着迷疯狂。
邪性的非日常之物。
青木见我拒绝, 便跟小兽一样小声地抽泣着, 他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握着我胳膊的手无力地垂下,染着红色的指节弯曲,指腹紧紧贴着地上岩石的表面。
他纤细漂亮的上半部分的脊背微微弓起,锁骨变成深深的一弯明月,润白的肩膀在轻轻颤抖着,啜泣声从垂下抵住地面的面容中溢出。
就像是被我欺负了似的。
我沉默几秒,给一直在轰炸我手机的酒店里的青木发消息。
[你发短信的手机哪儿来的?你不是没有手机吗?我还准备给酒店柜台打座机电话的。]
那边终于停止无意义的轰炸, 停顿了几秒, 回复。
[别人借给我的。诗绪里!你多久回来!都快下雨了!]
……别人?
我有点担心这人又开始惹祸。
[等会儿就回来, 你记得对借手机的人礼貌一点, 然后就在酒店里等我。]
[好吧。]
[不过诗绪里, 真的快下雨了哦,要快点回来,不行的话就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来找你。]
[好。]
他没再回复。
眼前的青木已经没再哭泣, 我转过头时正好对上他从地面侧过脸, 露出的半张脸毫无情绪, 幽深的黑色仿若精致的人偶瞳孔,瘆人又静谧。
……等等。
等等等等等!
我好像完全忘记了一件事。
如果青木不认识我,按照他的性格,不会害我吧?!万一又来一个陌生人,被他俘获,听命于他欺负我怎么办?
我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看看有没有人靠近。
一只手迅速束缚住我的脚踝,我差点往前踉跄着扑倒。
“你干什么啊?”我回头看向青木。
他冷白的手在收紧,抬头,脸色过于的苍白,唇几乎是纸片一样的颜色。
“……等等,别丢下我。”
“………”我安慰道,“我只是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过来。”
“真的?”青木的声音非常虚弱。
“真的。”
“我不信你,”他说道,“你不喜欢我。”
我提醒道:“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对啊,但你一点好感都不给我。间织小姐,你不会有脸盲症吧?或者也听不见我的声音?皮肤上的触感功能毁灭了?”青木发问。
他是真的在提出疑问,语气并没有最擅长的嘲讽意味。
我无语片刻,把他的手掰开。
外面的天气突然之间变得阴沉无比,太阳不见了踪影,阴云极具压迫感地朝陆地的方向降落铺面,海风愈发强烈,带着冷与湿气扑面而来,呼啸而过。
快下雨了。
沙滩上早已疏散了人群,空空荡荡,余下越来越上涨的海面蔓延过细沙。
我走回去,担心道:“这里会不会被涨潮的海水淹没?”
青木趴在地上不说话,扮演一具合格的尸体。
我:“………”
我又问:“你说话啊?”
他还是缄默,脸朝地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心知他不会死亡——等等,万一冻死了呢?但冻死了应该很快就能复活?
而且温度这么高,现在也只是降到凉爽,我都只是穿的泳衣他怎么会冻死啊?
我蹲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快说啊,会不会涨潮淹没这里啊?”
他死人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回过味儿来。
这是生气了。
……嗯,青木的生气方式总是多种多样的,装死人也是目前发现的新的一种。
我只好把他抱起来摆正,他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我一把他翻了个面那双眼睛就幽幽地盯着我。
我:“你不说我就先走了,反正你这样也没有死。”
“不会。”青木心不甘情不愿道,“这里不会被淹。”
“好吧。”
话音刚落,淅淅沥沥的雨声骤然响起,砸在岩面礁石上,海浪声一下接着一下。
空气的温度逐渐降低。
我抱着膝盖坐在青木旁边,他仰躺在地上,裂口已经愈合,正在向下生长,逐渐长出了腰。
他生长的过程我还是没有适应完全,移开目光盯着岩石看。
“呵呵呵呵呵呵”青木忽然冷笑起来,我侧头低眸,他的眼睛转向我,“看来你的男朋友并不合格,再怎么样也应该冒着大雨来接你才对。万一间织小姐淹死在这里怎么办?”
我木着脸,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他谴责的人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自己。
我委婉道:“因为他很弱,就算来也来得很慢。”
“哈哈哈!间织小姐你的眼光并不怎么好啊。”
他又是一顿输出,我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晌道:“别说话。”
青木闭上嘴。
他顿了顿,露出些许匪夷所思的神情,估计在想为什么他就真的闭上嘴了?
几分钟后,地面蔓延进一层海水,刚好覆盖住我的脚底,我脸色一白。
“放心放心,到不了脚踝——不过快把我抱起来间织小姐!这下总可以抱我了吧?我快要被淹死了!好脏好脏好脏!”青木大声喊叫着,眼珠瞪着身边的海水,他仰躺着的身体被水面淹没了一点。
他就像进水的猫,瞬间炸毛。
我只好把他提起来——有点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