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妃提盒鸡汤来劝苏谛, 想让他吃些东西补补身体。
但直到食盒里的鸡汤凉透了,苏谛也没吃什么。
章窈丫鬟的那些话仿佛撕开了一场血淋淋的噩梦,苏谛嘴唇颤起来, 话语听不清。
昭王妃离得近, 眼皮跳了跳,他哆嗦着说杀了她,杀了她……
苏谛情绪不对。
章窈难产那天,艰难给了柳柳一个准话,让她去跟苏谛说带柳姨娘离开。
府里两位姨娘未曾得宠, 得了世子妃许可, 想要走, 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柳柳自责有愧, 过不了心里那关, 最后跪在苏谛面前, 把章窈从前试毒的事抖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 柳柳和柳姨娘现在还被拘在王府里,哪也去不得。
因为苏谛还没答应,王妃更不敢随意松口。
章窈离世, 原因在冯晓晓和苏谛,如今又闹出柳姨娘和柳柳的事, 其中受益最大的,只有文姨娘。
琦儿说她害章窈,不无道理。
可即便是个妾,死在苏谛手上,也是件麻烦事。
以苏谛现在的状态, 做了什么都不会干净。
如果有证据证实是他动的手, 又被人闹到外边去, 这一顿牢狱之灾免不了。
昭王是摄政王,要以身作则,不可能包庇儿子。
苏谛是温雅有礼的清俊公子,一条断腿已经让他在各方面受制颇多,他不能再闹出事端。
昭王妃只能暂时让苏谛冷静下来。
她怀着心思离开,走之前,屋子里的冰还是没撤。
没人敢随意搬走那间屋子的东西,苏谛在此之前已经警告过,甚至还有小厮来告诉昭王妃,说苏谛吩咐人去凿冰床。
昭王妃眼皮又跳了跳,知道苏谛这便是一点都不愿章窈下葬了。
她只有苏谛这一个亲生孩子,就算愿意把章窈尸体还在苏谛这里的消息瞒下去。
但看到他现在这样,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昭王妃站在庭院里,最后吩咐小厮抱暖手炉去给苏谛,让苏谛想想章窈为治他那条腿付出了什么。
她吩咐完事,又缓缓叹出口气,纵使再不想刺激苏谛,可最后那个恶人,大抵还是只能由她来做。
文姨娘那边就算对章窈动了手,现在不该由她插手。
苏谛自己怎么想,怎么处理,才是要紧。
但昭王妃还是留了两个嬷嬷下来,以免出意外。
可苏谛什么都没做。
他的理智似乎在慢慢恢复,身上也没有最开始听到丫鬟话语时阴森。
他只让人去了一趟药房,取了章窈难产那日熬剩下的药渣。
可惜那天实在太过混乱,章窈早产得太过突然,生产途中就时不时来人抓药,这边忙都忙不过来。
渐渐有人意识到是难产,药房里的人心都悬起来,生怕出事怪罪到自己头上,根本没注意到有没有药渣被旁人处理。
照常来说那都是几天前的东西,没留也正常。
只幸好府里有看病的大夫得过章窈准许,习惯于睡前收拾当天剩下的药渣,熬了给外边贫民布施。
现在日子寒冷,正好他那里存了一味。
大夫也没多检查,捧去给苏谛,在他面前一一拨着药材说药名,这才发现里边多了一根不知道的药草。
大夫想了半天没想起是什么,又找了其他大夫来看,商议过后,心惊胆战得出一个结论。
多出来的是断肠草,剧毒。
可那道药渣熬的是催产药,助孕妇生产胎儿。
世子妃当天喝了不止一碗。
……
文姨娘从主院回去,先回屋歇了一天。
章窈在文姨娘和冯晓晓里,深思过苏谛最青睐谁,思来想去之后,选了冯晓晓。
既然如此,那便不可能放任文姨娘继续待在苏谛身边。
但章窈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她计划是日后由冯家来拱火要挟,没想过最后处理文姨娘的,会是苏谛自己。
文姨娘晚上要入睡,药房就有丫鬟来请安,端着一碗药,福身道:“平日世子妃睡前要用安神汤,药房照常熬了,姨娘要不要喝?”
文姨娘一听,以为别人是在讨好自己,笑了出来。
只要没有章窈在,她就是王府里最特殊的存在,不仅得到苏谛的敬重,连王妃对她也是赞赏。
她接过苦涩的药,喝了干净。
来送药的丫鬟见她把药都喝了,也慢慢退了下去。
章窈的狠手段和好脾气在王府里都是出了名,文姨娘曾经以为自己冒的那份险成功几率太小,手心一直出冷汗。
现在只觉章窈有孕便变得傻了,屋子里竟也不留丫鬟,让冯晓晓有理有据跑进去。
苏世子只有一个,宠爱分成太多份,就不值钱了。
文姨娘喝完一碗热药,躺在床榻里睡了下去。
现在的情形是文姨娘期盼的,章窈没留下一儿半女,甚至临终的最后一句话,都不是特地留给苏谛,他连个想念都没有。
剩下的便只有如何安抚好苏谛的情绪。
时间是良药,她知道,所以不着急苏谛日后会不会还像这两天一样。
她喝完药,慢慢睡了过去,正睡得迷迷糊糊,小腹就开始隐隐作痛,缓缓由轻至重,直到让她疼得受不了,清醒过来。
不好的预感让她瞬间惊醒,她月事刚走没多久,不可能是又来了。
她紧紧咬住唇,忍痛缓过这一阵气,才喘起气,想让丫鬟去叫大夫。
但文姨娘突然发现自己连说话都做不到。
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让她连开口说话这种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她的双手紧紧按住肚子,嘴唇被牙齿咬破。
疼痛从腹部传向身体四处,让她只能蜷缩在被窝里边,疼得整张脸惨白起来,淡淡的血腥味不经意间从喉咙涌上,血沫又吐到了枕头上。
深夜的寂静让人如处广阔天地之间,没有尽头,有的只是无边冷寂。
长廊丧幡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