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你和秦瑞、张嘉维不一样。”
听到容眠这句话, 赵远双手握紧,指节泛白。
想要辩解的话很多,可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一直以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以一个“好人”、“好学生”自居。
面具戴久了, 连自己都相信了。
容眠看过来的眼神, 就像能将他看穿, 藏在最隐秘角落里的邪恶和黑暗无所遁形。
见赵远低着头, 容眠继续说:“以你的能力,不需要做什么小动作, 只要按部就班地上课、做任务,想进入心仪的军团也并非难事。”
“你是个骄傲的人,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边不屑一边纵容,以为这样就能既不惹麻烦,又能保持自身的清白。”
容眠声音轻缓,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扎心。
“站在个人的角度,我不批判你行为的对错, 但我是军校生,是军人——”
容眠看着赵远, “从立场来说,面对能够威胁国家的恶行,你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纵容, 这是我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人跟你吵架的话, 你可以脸红脖子粗的吵回去, 如果他跟你打,你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拳打脚踢,可这个人用最温柔的刀剖开了你的内心,让里面漆黑发烂的东西随意地流淌出来,你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赵远知道容眠很特别,会让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聚拢到他身边,会不自觉地去信任,去付出真心。
在新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赵远就明白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站在了对立的立场。
安逸的学习环境,友好强大的同学,学识渊博的教授,一切都太美好了,让赵远差点忘了自己脚下是一片淤泥沼泽,无法和其他人一样随意地奔跑嬉笑。
容眠观察赵远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变化,淡淡道:“新训时你主动和我搭讪,其实是为了能够接近宋洋吧?”
赵远脊背猛地一僵,瞳孔地震。
轻飘飘一句话,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远沉默了许久,突然轻笑了一声,第一次抬头直视容眠的双眼。
“没错。”
容眠:“和你姓赵有关?”
见赵远点头,容眠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十多年前有个叫赵基的中将,曾也是和林权合谋夺权的其中之一。
但赵是大姓,如果不是有其他线索指向了赵远,根本不可能凭借姓氏就对他产生怀疑。
“我家和赵基中将是远亲,发生那些事时我还很小。”
决定坦白后,赵远瞬间轻松了,他不再歇斯底里,轻快的语气就像说着别人的事,“不过仇恨这种东西,比喜悦更容易蔓延,而且经久不散……”
“帝都星赵家出事后,其实我家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各种谣言在家族内传开,老人们对荣耀被夺走耿耿于怀,这种偏执传到我父母又传给了我,明知道被当成棋子,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交给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接近宋洋,因为想要重新拿回家族的荣耀,必须要先攀附有权势的人。”
赵远声音很低,“宋洋背景显赫,有才能,顾家庞大的商业版图正好可以方便他们运输药剂和实验体,是最适合的目标人选,但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人。”
“他看起来和颜悦色,其实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把‘界线’划分得很清楚,自己人和陌生人,或者说——”
说到这里,赵远看向宋洋,“容眠和其他。”
宋洋坦:“你还挺有眼力见的。”
容眠:“……”
完全不否认吗?
“秦瑞看不清这一点,赶上着往你身上扑,想也知道不可能成功。”
赵远苦笑,“所以我转头就把目标转向了容眠。”
“我本想着慢慢得到容眠你的信任,打入你们的圈子,再让宋洋接受身边有我这样一个同学在,我计划用四年时间去完成。”
说到这里,赵远眉头皱起,“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变得很焦虑,不断打乱我的计划,一切都乱套了。”
“我明明只要执行自己的任务就够了,却被迫要承受很多意外的风险。”
赵远苦笑,“那天张嘉维让我配合一起秘密把秦瑞送到校外,说要给他用新研发的药剂,我希望他们不要这么乱来,因此和张嘉维大吵了一架。”
赵远看向容眠:“你说得没错,我并不是为了救秦瑞,只是害怕受牵连,我怕现在拥有的一切被他们摧毁,所以当天晚上我给秦瑞发了消息,告诉他张嘉维的打算。”
“我不清楚秦瑞会怎么做,我也不想知道。”
赵远垂下双眸,看着桌面,“听到刘易出事我松了口气,至少我暂时安全了。”
容眠:“你的家族包括你在内都是被利用的,你很清楚为什么不选择求救?”
“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吗?可一心作死的人是救不起来的。”
赵远嗤笑,“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我无法置之不理,也无法共沉沦,只能选择相对伤害较小的这条路走。”
小会议室里,安静得让人感觉到压抑。
赵远不知道容眠会怎么看待他,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不必再继续了。
容眠心情有些沉重。
“接下来会把你移交给军方,具体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以军校生的身份从这里毕业。”
赵远双眼睁大,猛地抬头看过去,确认容眠的眼神是认真的。
你不是失望吗,对于这样一个我?
赵远想问,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能隐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没被发现,你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宋洋意味不明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