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外公的葬礼, 许桐桐先回的学校,盛栖则多住了一天。
许桐桐在时,盛栖觉得这里算她半个家, 尚且能安心住下。但许桐桐一走,她就浑身不自在, 倒不如出去住酒店。
说来可笑, 许桐桐能给她家的感觉,盛光明这个父亲却不能。
刚跟他来Y省时,盛栖心存期待, 她没跟父母在一起生活过,以为就算不亲近, 也会感受到一丝父爱。
但住下第一天, 她就知道她的突兀, 许家人都不喜欢她, 认为她来这里添乱。
所以盛光明嫌她烦。
那时她特别害怕,哪天一觉睡醒,盛光明让她收拾东西回禹江。
未必不可能的,本来她就是个麻烦。
车祸那晚, 深夜在外晃荡不回家时,她就有过狠狠心回禹江的想法。
就算回去后,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反正读大学也要走的。
但温潋肯定不想她回去。
她也不想再跟以前有关系了。
那些人, 通通不见好了。
想做全新的盛栖。
不想让以前的人知道她的处境。
出车祸后, 她更加坚定这个想法了。
那时她能感觉到许桐桐的敌意,但她生性就不喜欢哭唧唧, 奶奶说, 事情要往好了想。
这份敌意从另一层面来说, 让她更有安全感。有人愿意把实话说出来很好,让她更加明白她哪点招人厌恶,也更好收敛,从而活得舒服些。
而且,每当许桐桐说了实话,盛光明跟她妈,包括许家人都会慌张惊愕。
表情像极了电视剧里被打脸的反派。
某些大人心里的小九九,阴暗不堪。
中国人受儒家思想影响多,动辄君子如何如何,仁义礼智信太玄太高尚。为了达到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标准,伪君子越来越多。
大家披着一层粉饰过的人皮,包裹着污糟心思,对同党心照不宣地不点破。却道貌岸然地借此批判他人,高呼礼与德,从中获取更多颜料来描画身上的人皮。
许桐桐被宠得不需要一层皮,无条件爱她的人很多。加上她天生不喜欢装模作样,擅长把真相戳破,还没有共情尴尬的能力。
她告诉盛栖的都是实话。
“你很多余,你会分走原本属于我的情感和财产,会让爸妈为你吵架,会让我舅舅他们都不高兴。”
“你都这么大了,不需要监护人,在禹江拿着钱能过得很好,干嘛还来碍眼?”
“你要是不来,就不会出车祸,就不会复读了。”
盛栖听着这些实话,心底为之产生的难过根本不值一提,反而觉得畅快。
感激有个人能让她放下妄想,清醒地求生。
她喜欢看见虚伪者由此露出的心虚。
他们会恼羞成怒地捂嘴:“小孩子乱说什么!”
盛栖便客气地笑,温声说没事。
她当然没事,有事的是那些被她、被许桐桐气到的人。
嘴巴不好的人,有些没有坏心眼,许桐桐对喜欢的人毫不吝啬善意。等盛栖将她担心的因素都谨慎避让开以后,她终于觉得多个姐姐没什么了,她甚至都不用喊姐。
于是许桐桐陪她,护她,只要自己有的,必定帮盛栖要一份。
谁要是说盛栖,当着盛栖面说,她不会多管闲事,那是盛栖该处理的事。
如果在背后碎嘴,给她一个人听,她准要反驳。
久而久之,连她妈在她面前也不会说盛栖一句不好。
所以有她在的家,盛栖过得自在。
吃饭时,许桐桐都会主动帮她拿饮料,给她夹菜、盛饭。
许桐桐也骄纵,喜欢撒娇让盛栖帮她做些小事情,陪她一起睡,送她去车站。
她小盛栖几岁,盛栖愿意包容,从不与她生气,因为在禹江,表哥们也都宠她。
而且她的忍让并非是亏本的买卖,许桐桐对她的“出言不逊”,对她的“使唤”,都能让盛栖得到与之对应的回报。
爸爸会暗暗多给她些零花钱,许桐桐她妈会给她买衣服,对她更客气。
因此,盛栖深知,在Y省做弱势的那一方,会过得更舒适。
送过许桐桐后,盛栖回家,在房间里赶拖了两天的图,没人打扰她了。
到点许桐桐妈妈就会做饭,喊她一起吃,她们的话题都很浅,大多围着许桐桐。
平淡地像一个屋檐下的合租者。
但这就够了,盛栖并不讨厌许桐桐她妈,她是合格的后妈。不会刻意亲近盛栖让盛光明开心,但也从不针对、苛待她,有不满都对着盛光明发去了,不会撒在孩子身上。
翌日一早,盛栖梳洗完毕,出门去赶高铁。盛光明刚好有时间,提出送她。
不蹭白不蹭,盛栖大大方方地坐上副驾驶。
盛光明扶着方向盘说:“你驾照考得早,现在都忘差不多了吧。”
“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有驾照。”
“……”盛光明彻底没话说。
“考虑过买车吗?”
“没钱。”盛栖看了他一眼。
盛光明机警道:“呵,我也没钱。”
“对啊,所以我出门挤公交,骑骑共享单车也挺好的。”盛栖出不了几次门,但是每次去接温潋的确会考虑有车是不是更好看些。
盛光明沉默了下,开始画饼,“等你谈个稳定对象,过几年订婚了,我跟你阿姨商量给你买一辆……哎,什么态度,跟你说话呢,闭眼睛就睡了?”
盛栖打哈欠,“困了,昨晚画到凌晨两点钟。”
“你画画能赚几个钱啊一个月?”
反正他也看不起,盛栖随口瞎扯:“两三千。”
盛光明“啧”了下,“不如回来帮我看店,在外头还不饿死哦。”
这话没可信价值,盛栖要是真留在这边帮他看店,许家人会气死,以为她要分财产呢。所以走得越远越好。
大家都轻松。
下车前,盛栖明确跟他说,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