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栖焦头烂额地改了一天图稿,甲方的可恶难以言说,但她作为倔强的打工人,绝对不能说不行。
晚饭忙得顾不上吃,闲下来已经七点钟了,胃饿得疼,她去厨房把剩下的几个饺子煮了。
离开禹江之前,她还不会煮饺子,第一次下锅没煮熟。
但是笨蛋也会长大!
鲜肉饺子入口,好吃到她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尽管真正要夸的人是韩箬华。
吃完把厨房收拾干净,她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前发了五分钟的呆。
门铃一直没响。
她放慢呼吸,制造窒息般的安静。
她感觉自己像个沙漏,某股无声的情绪随着地心引力往下渗透,又在另一个空间重新汇聚,堆成新的情绪。
上午见过的人,没那么多事可说了。
打破安静的是家里人的电话,大姑明天来城,让她明天上午去表哥家里见。
盛栖愉快地答应下来,心想又能蹭两顿饭。
似乎真的怕她淹溺在寂静里一样,微信也响起。
许桐桐发消息说十一假期来禹江,要去盛栖曾经生活和长大的地方看看。
假期旅行结束她跟来禹江,盛栖就想带她回乡下,去奶奶墓前看看,再见见亲戚。她自己不愿意,嫌麻烦,盛栖能理解,毕竟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
但是这么快又改变主意,盛栖也很佩服。
门铃还是没响,微信也毫无动静。
盛栖无聊的时候终于想到练字,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写温潋的名字,写到睡觉的点。
一夜好眠,第二天收拾完毕出门,正巧碰到温潋上班,两人并肩等电梯。
盛栖很愿意做礼貌的人,主动打招呼:“早。”
上回,在相同的时间和地点,她没有等到这句“早”,盛栖装作不认识她。
那天盛栖打扮休闲,一看就是只为扔垃圾才出门。
但今天不一样,盛栖化了淡妆,拎着款时新的包,连衣裙搭上裸色的细跟高跟鞋,足足比温潋高出小半个头。
温潋将她精心的打扮收入眼底,“这么早,去吃早饭吗?”
盛栖含笑否认:“不是,我姑姑来城里了,去看她。”
“哦。”
尽管盛栖的笑是标准化的温和而淡漠,但温潋无暇计较这个,暗自松了口气。
走进电梯,盛栖问她:“上班时间这么早?”
“八点半到六点,午休两个半小时。”温潋一步说完。
“那挺轻松啊,神仙工作。”
“嗯。”
为什么做这份工作,是为了留在禹江陪韩箬华,还是因为喜欢图书馆的环境?
盛栖试图继续问下去,强迫自己忍住了。她对温潋总有诸多好奇,但是,她不想冒犯到温潋。
多年前她也以为她的好奇心在温潋能接受的范围内,因为温潋每次都配合。可是最后,温潋不耐烦地说不想再继续认识下去。
那时候在温潋面前,她一无是处。
温潋误会她的品行,还指责她不思进取只想着卿卿我我,骂她得到家人的宠爱却从来不知体谅……盛栖认为最重要的是,她害温潋从年级第一掉下来。
尽管盛栖已经努力朝她走了很多步,最终还是在这些指控下往迅速撤退。
刚去Y省时,每当她想奶奶,想温潋的时候,她都恨不得逃回禹江。
可是奶奶去世了,温潋也不要见她了,禹江变成她回不去的故乡。
那时候高三只剩下半个学期,她想温潋需要调整到原先的学习状态,更没时间搭理她。
她们分开前那次见面极不愉快,她快气死了,不愿意也不能打电话回去。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或者说,时间并没有治愈的功能,它只会让人麻木,习惯新的生活。
盛栖终于不再想着联系温潋,也不打算再回禹江。
复读,大学四年,毕业后忙于养活自己,琐碎而必须的事情充实着她的每一天。
而到了晚上,梦境里,十七岁那年的禹江城,照旧有缠绵的雨声,幽冷的桂花香,满校园黑白相间的校服。
她用了七八年的时间,还是没能走出去。
有天她做梦醒来,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她在昏暗里下定决心回禹江。念头之突然和坚定,彷佛临时打算点杯奶茶。
这里有她跟奶奶的回忆,有姑姑和陪她一起长大的表哥们,运气好的话,能跟温潋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
她没做好别的打算,现在这样就好。
盛栖本来要打车去,但陪温潋走到小区门口,她改了主意,陪温潋一起等公交。
温潋问她去哪儿,得知小区名字,说打车会更方便。
她表示只想坐公交。
温潋似乎习惯了她的任性,改口提醒三路可以到。
盛栖查了下路线,“嗯,那咱们同路,市图书馆只要三站,很近。”
“是,搬来这边住的好处就是通勤时间变短了。”
虽然韩箬华有车,但她做班主任,上班时间早,温潋每天都自己坐公交。
盛栖客气地表示:“我还没去过市图书馆,哪天有空过去看书。”
“好。”
“你笑什么?”
“没有。”
上班高峰,3路车十分钟就有一班,盛栖跟温潋前后脚上车,扫了码往后走。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座位,两人找了舒服的区域站着。
盛栖帮温潋隔开嘈杂的人群,确保她待在安适的角落,没人挤得到她。
“知道你笑什么,肯定想我这种学渣看不进去书,去图书馆也是磨时间。”
温潋断然不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但想到盛栖家书柜里那些书几乎没有翻动痕迹,她没有开口辩解。
“有书推荐吗?”盛栖可不想一直被她笑,换了个话题。
温潋:“最近在看台湾作家袁哲生的短篇小说集。”
“好,我会看。”
高峰期的车开开停停,因为前面出租车突然停下,险些发生追尾。车里人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