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云絮托着银月在夜空,撒下辉芒。
盛栖在沙发上醒来,客厅灯被人关上,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亮着。
她借灯光坐起来,等睡意褪了些,才有力气活动。低头看见地毯上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只放了瓶矿泉水。
她正巧口渴,弯腰拿起来,拧开的动作没费力气——水一口没少,但瓶盖被人开过。
如果换一个居住环境,这样的水,盛栖死活都不会喝。
但这里是禹江,她知道这是谁放的,一点儿也不多虑,径直喝下半瓶。
喝完去了趟卫生间,再回到床上继续睡。
睡得早,清晨醒得也早。
窗帘没拉严实,夏末的阳光顺着缝隙爬进房间里,盛栖靠在床头迷茫了半分钟,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打着哈欠下床,光脚走到客厅里,喝得只剩一半的矿泉水还在地上。
她目光从那瓶水游至别的地方。
地毯上的杂物被归置到其他地方,盛栖蹲下,连根头发都找不到。厨房的抹布叠成方方正正的块,喝酒的杯子被清洗过。
冰箱里所有物品整整齐齐,从高到低,牛奶饮料连朝外的那面图案都一模一样。
确有其事,不是做梦。
田螺姑娘一如既往的有强迫症,处女座,爱干净爱得令人发指。
盛栖顺势想到,两个礼拜后是温潋的生日。
韩箬华会请她去吃饭吗,多半会请,要准备礼物。
洗漱过手冲了杯咖啡,加上冰块,喝了两口。
耳机里的女声播报“温潋”新发来的消息:醒了没有?我妈煮了粥,过来吃吗?
经典款“我妈”开头。
盛栖想起昨晚她拦温潋在门口,温潋没提妈妈,乖乖地说:“是我自己想来看你。”
嗯,她没喝断片,还记得温潋夸她好看来着。
尽管如此,她仍矜持地回复:不用了,我随便吃点。
她现在不想见人,昨晚她有点没收住,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发过去不到半分钟,门铃又响了。
盛栖心想加微信好鸡肋,没耽误家里来客。
认命般过去把门打开,温潋上来就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挺精神才说:“过来吧,我妈说如果我请不动你,她再来。”
盛栖不动,无声跟她僵持了会,还是败下阵。
不去不识抬举了,她还是很敬重韩箬华的,“好吧。”
温潋问:“宿醉醒后难受吗?”
“没喝多少,不难受。”
“在沙发睡了一夜?”
“半夜回床上了。”
盛栖正琢磨她们俩在门口对话怪怪的,温潋却忽然用手背碰她手里的咖啡杯,蹙眉,面色沉郁:“空腹喝冰的。”
盛栖本能地感到心虚,立即笑容灿烂:“习惯了,早上喝冰咖啡大脑醒的快。走吧走吧,好饿,快去你家吃早饭。”
温潋心想,在转移话题方面,一点没变。
盛栖进门,才跟韩箬华打了招呼,韩箬华就要去学校,让她慢慢吃。
善于缓和气氛的长辈一走,只剩她跟温潋面对面,哦,还有一条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狗。
它认识盛栖,在盛栖腿边待着,偶尔为了吸引注意力叫两声。
盛栖想把粥端回家喝,喝完再送来。
但那过于明显了,显得小家子气,于是只得在一人一狗面前处之泰然。
来都来了,盛栖定定心开始用餐,先娴熟地给自己剥了个咸鸭蛋。
温潋抬眸看她一眼,盛栖霎时想到高中的时候。
遇见温潋之前,她吃的咸鸭蛋都是奶奶剥好放进她碗里,而且只吃咸蛋黄。
有次奶奶周末回乡下,她被韩箬华留在家里学习,晚上她要回去,韩箬华不放心,让她跟温潋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一起吃饭,温潋默不作声,不怎么跟她讲话。
她占过便宜也害羞,话比平时少,拿起咸鸭蛋从中间剥了半天,才发觉这活很费劲。
韩箬华当时不在家,温潋看不下去,终于开口教她,并演示剥法:“从这头敲开会更好剥。”
她试了试,果然。
她还是只打算吃咸蛋黄,把蛋白挖在一旁的空碟子里。
温潋提醒:“我妈不允许浪费食物。”
盛栖低低“哦”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在别人家要听别人家的规矩。正准备吃,就见温潋伸筷子过来,从碟子里夹走她不喜欢的部分。
再后来一起吃早饭,温潋要么帮她剥,把蛋黄给她,要么拿刀将咸鸭蛋切成两半再端上桌。
……
现在的盛栖已经不需要她帮忙剥壳,也乐意吃下整个咸鸭蛋。
她昨晚没吃饭就喝酒,早上又空腹喝冰咖啡,确实不舒服。黑米粥熬得很好,吃了小半碗后,胃被治愈了。
她跟温潋都不说话,不再提昨晚的事。
成年人之间,默契是要有的。
吃完饭盛栖表示愿意帮忙刷碗,不能白蹭饭。
温潋一本正经地拒绝:“我妈说不能让客人刷碗。”
怎么会有成年人这么听妈妈话。
盛栖没忍住笑出声。
温潋疑惑:“你笑什么?”
盛栖咳了两声:“因为不用刷碗,所以很快乐。”
这理由真是够烂。
但温潋面上还是信她:“这样啊。”
温潋进厨房收拾,盛栖没有直接离开,无聊到去阳台看韩箬华种的绿植。
八年前,韩箬华家里也是花花草草一堆,她不想写作业时,就假装对花草感兴趣,能坐着盯好一会。
读书的时候只要不看书,什么都有意思。
现在她不是为了躲学习,她想把阳台画下来,拍下两张照片,又离近端详了新开的花。
花间还种了葱,雅俗相间。
小七在客厅里玩,盛栖想喊它过来,又不想喊它名字,“喂,那狗。”
“小狗,过来!”
“喊你呢!”
狗太笨,理都不理。
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狗吗?
盛栖“嘬嘬”半天它才有反应,突然看到她一样,兴奋地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