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被阴阳家派来的人接回了仙都, 芃芃还觉得有点轻飘飘的。
好在九炁刚回仙都,就有家臣说有要事禀告,九炁留下一位侍从带着芃芃和夜祁在宫中参观, 便先行离开了。
“……怎么真的开花了!为什么会开花啊!”
九炁一走, 芃芃就又掏出镜子左看右看, 在发现梅花枝上花苞真的开花之后, 芃芃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的?是不是当着小九的面开的?可恶这破花是不是读不懂空气,它这么随便乱开很不给我面子啊!!”
夜祁无语地看着芃芃无能狂怒的模样。
“还需要看花开不开吗?你脸笑得比那朵花都要灿烂,傻子都能看出来。”
芃芃扭头:“看出来什么?”
走在她身旁的红衣少年双手枕着后脑, 懒洋洋扫她一眼:
“你喜欢他啊。”
身旁的脚步一滞。
夜祁回过头望去, 就见身后的少女从脖子根开始,一点一点,绯色如头顶盛放的垂枝海棠般一下子蔓延开来。
她第一反应是要发怒,夜祁觉得那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龙王大人后宫佳丽三千怎么会喜欢一个臭男人”都已经在她嘴边了, 但最后她还是咽了回去。
说出口的, 变成了弱兮兮的嘀咕:
“……很明显吗?”
“不应该吧……我最多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喜欢吧……”
不知为何, 见芃芃这种平日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人忽然露出这种小姑娘的娇羞神态,总有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诡异感。
前面引路的侍从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对话, 还在为他们细细介绍眼前的宫阙。
北麓仙境的宫阙也与南陆修真界大相径庭,比起奢靡金顶和雕梁画栋,仙都内的朝乾宫更显古朴自然。
夜祁忽然开口问:“那你要嫁到这里来吗?”
话题跨越度之大, 让芃芃都怀疑夜祁是不是在说梦话。
“啊?”
夜祁看向她。
“你们人族不都是这样吗?成婚结契之后, 就会组成新的家庭, 然后生育繁衍,如果得道便可飞升, 若不得道, 则有朝一日终会消亡, 你喜欢他之后,也会离开修真界,离开九重山月宗,过你们亲亲热热的小日子,什么要当幽都之主,要一统修真界,都是骗人的——”
话越说越重,到最后,夜祁都觉得自己的嘴脸看上去一定十分刻薄。
但芃芃却并没有生气。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
“三弟,你是在撒娇吗?”
夜祁一怔,立刻反驳:“谁撒娇了!”
“你本来就很爱撒娇,小时候我为了躲孤雪道君把你丢在了垃圾堆里,找到你的时候你还在哭呢。”
“我没哭!而且你那时候才五岁你记得什么?少编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嫁祸给我!”
芃芃抬了抬下巴:
“我就是记得,不信让天道再放一边给你看看?”
活了一千岁的前幽都之主,并不像世人传说中的那样可怕。
他就是一个五百年前会因为月观玉的点心做得好吃而答应帮助他们,又在死后五百年中四处漂泊、害怕再被人丢下无家可归的妖怪。
夜祁在她眼中看到了这样的自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他似乎很想替自己争辩一番,但随后还是涨红了脸什么也没说,就一言不发地化作光点消失在了芃芃的视线中。
侍从惊讶道:“他这是……”
“不用管他,”芃芃很淡定地回答,“脑子有点笨的人钻牛角尖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和夜祁一体共生这么多年,吵架是家常便饭。
他自己出去转转,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芃芃并不担心。
仆从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在前面给芃芃引路。
在北麓仙境待了不过半日,芃芃就已经察觉到此处风土人情的不同之处了。
穿过仆从忙碌的回廊,庭院里的花匠正在给修建草木,见侍从带着芃芃经过,他们也不会像魔宫里的仆役那样诚惶诚恐地下跪。
每个人的行礼都不疾不徐,又虔诚温和,像这座朝乾宫的主人一样。
恼羞成怒的夜祁跑掉之后,无聊的芃芃也逛完了朝乾宫,原本侍从准备带她到偏殿用晚饭,但芃芃却央求着侍从带她来了九炁的正殿外。
“……有什么话需要讲这么久啊,这都大半天了,这些人还没聊完吗?”
侍从垂眸微笑答:“太一大人总是这样忙碌的,若仙君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偏殿休息。”
芃芃站得有点累,干脆趁侍从不注意爬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我就在这里等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侍从显然被芃芃吓到了。
朝乾宫中虽然没有那么森严的规矩,可大家也都恪守礼节,哪里见过芃芃这样一言不合就窜树上的?
但没有人会爬树,也没人敢把太一大人请来的贵客用阴阳术薅下来。
僵持一会儿后,只剩下一个阴阳术士在不远处守着她,其他人便也散开了。
夕阳落下,月上柳梢,芃芃打着哈欠趴在树上看向书房里那群还不肯离开的老头子。
风声送来里面的几句议论。
“……北麓仙境数千年来与外界隔绝,近段时间突然有妖物气息,虽暂时未听说有什么作乱迹象,但也兹事体大……”
“……首先必须排查北麓仙境外的迷阵,其次我们内部也需彻查一遍……”
“……又或许这是之前天道对太一大人的怨怒还未消除,今年的春祭是否该提前一些……”
老头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和华容长老讲课的声音差不了多少,芃芃听着听着瞌睡就来了。
等她睡了一觉再醒来,看到的便是坐在一树繁花中的青年。
皎洁月光披在他肩头,握着文书的那只手指节分明,修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