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白珊瑚。
和随处可见的红色珊瑚相比, 纯白色的玉骨珊瑚树自带柔光,在动荡汹涌的激流中,玉骨珊瑚树稳稳地伫立原地,在嘈杂喧闹的打斗声中恍若一个安静的幻影。
“那个是什么?是你刚才说的玉骨珊瑚树吗?”
被海浪搅得三百六十度乱转的芃芃朝着柏真的方向大喊。
柏真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 都被晃得胃里翻滚, 下一秒就能吐出来。
此刻又被芃芃拽着往某个什么也没有的方向看去, 他艰难开口:
“芃芃师妹,你是不是也被晃得眼花了?什么玉骨珊瑚树,这里除了一群成了精的海鲜之外没别的了呕呕呕呕呕——”
虽然什么都没吃的柏真也吐不出东西, 但见到他开始干呕时芃芃还是嫌弃地松开了他的手。
没想到这一松开,下一秒就有一波更加猛烈的浪头打了过来。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与大部队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在水中飘得越来越远。
那边的鲛人见芃芃落单,格外兴奋地摇着尾巴要过来:
“她掉队啦她掉队啦!”
“这些小孩子里面就数她最白最嫩,肯定好吃!”
芃芃:!!
这后宫佳丽她恐怕有点无福消受!!!
慌乱之中, 芃芃正要施术自救, 铆足了劲要挥剑一斩——
身后,白光乍现。
一股温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量如漩涡般拉扯着她朝下坠落。
“芃芃——!”
因为距离过远而消失的夜祁又重新凝聚在芃芃眼前, 芃芃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白色珊瑚树的倒影。
但她还没来得及抓住满脸愤怒的夜祁伸出来的手, 眼前景象就被一片纯白色吞没。
所有的声音都像被按上了暂停键。
失重感终止在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等到芃芃终于从吓懵了的状态回过神来时, 她抬起脑袋瓜往上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眼睛。
没有审视,没有关切,那是一双平静得宛如山川湖海, 充满包容又辽阔无边的眼睛。
在人家怀里摔了个屁股墩的芃芃歪着头看了半天, 才开口:
“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好兄弟, 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吗?”
面对面的打量对方时, 那种“这个人和九炁真的长得好像”的感觉也愈发清晰。
那头乌黑垂顺得经常被她嫉妒的长发,浓黑剔透的眼瞳,还有永远恬淡温和的神情,芃芃偶尔看见发呆的九炁,会想起寺庙中圣洁但没有情绪的雕像。
但眼前这个并不是十岁出头的小少年,他看上去至少和芃芃的师尊一样大。
身着纯白宽袍的青年见芃芃站稳后,缓缓直起身来。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亘古不变的巨树,无形中有一种抚平人心头急躁的力量。
但芃芃显然没有被他唬住。
“不对,你就是小九吧?可你为什么突然长这么高了?还换了衣服,你平时不是都穿黑衣服吗?诶呀,我给你的衣服上沾了一点点紫菜渣,你不会介意吧?还有还有,这里是玉骨珊瑚树里面对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师尊师兄师姐他们呢?”
小姑娘抓着他的衣摆,叽叽喳喳的问题像一连串珠子似的砸过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弄脏弄皱的衣摆没有说话。
转过身,宽大袍袖在空中划过弧线,纯白色的珊瑚树内壁浮现出数个波光粼粼的水球,每一个水球中都映出了不同的画面。
其中一个,是在一处布置奢华的海底宫阙,宫阙中有芃芃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大夜明珠,以及数不清的珍珠珊瑚、金银宝物。
更有名贵的红鲛纱堆成绸花点缀在梁上,坐在殿上的女子嫁衣铺了三尺,面上笑意比胭脂更浓。
芃芃:“是月姐姐!她怎么穿上嫁衣了!?”
魂魄还能换衣服吗?
另一个水球,则是以月无咎师徒和各宗掌门为首的联盟,同样是闯入须弥海中,他们和芃芃等人遭遇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如果说芃芃这边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月无咎那边就是黑暗现实主义,因为他们一上来就被燕归鸿的精心设伏打得阵型大乱,紧接而来的就是养精蓄锐的海底精怪。
这些海底精怪熟悉水性,修为不低,而且大约是燕归鸿告诉他们对方是来侵略须弥海的异族人,所以每只虾兵蟹将都打得分外卖力,大有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颐清元君一边奏琴助战,一边骂骂咧咧:
“你们清醒一点!燕归鸿作恶多端,还欲开启魔门将凌虚界陷于生灵涂炭之中,你们须弥海阻拦我们,就是在助纣为虐!”
须弥海精怪们完全不听,悲壮大喊:
“你们才是诡计多端的人族!想要踏入我们须弥海的领土,就先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须弥海不过就是一个避世而居的海底城邦,若在场诸位掌门长老合力,也不是不能将其全数歼灭。
可……
修道者有好生之德,这些精怪虽然蠢笨,却只是被人蒙骗,罪不至死。
两方战况胶着,随着时间推迟,渐渐有了死伤。
月无咎对身后的两个徒弟道:
“你们去寻芃芃的踪迹,我去找燕归鸿,我们兵分两路。”
姬殊点头应下,宿怀玉却面露迟疑。
似乎知道宿怀玉在担忧什么,月无咎淡然解释:
“之前我不能杀他,是因他需要搜集我的剑心,但如今,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突破了境界,想来已经不需要五行之物了,既然这样,我杀了他也不会影响大局。”
听完这番话,宿怀玉才松了口气,转身与姬殊带着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去寻人了。
其他人皆有宗门相互支援,余下的月无咎孤身一人,却比千军万马更令燕归鸿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