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咎是在燕归鸿即将引动息壤, 召来混沌魔物的前一秒赶到的。
清冽剑光如驱散长夜的闪电,划开灰蒙蒙的天色。
剑意无声, 却令周遭凝滞的空气骤然翻滚起来, 罗浮山平静的表象被这一剑劈开裂口,终于露出了藏在底下的滚滚杀意。
交锋一触即离,以两人为圆心,荡开一片荒地。
“你来了。”
燕归鸿平静地凝视着面前的月无咎。
面具被他方才的回击劈开, 露出了青年淡然俊朗的面庞。
月无咎:“你在这里, 我自然要来。”
“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
“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妨, 你我终归会有一战。”
以上这段话若是让芃芃听见, 她大约会当场兴奋得掐人中。
——这不都是话本里大侠对决前的经典对白吗!
并且,不只有经典大侠对白, 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是大乘期三重境修士,实打实是如今修真界的最强者。
燕归鸿天赋略逊月无咎一筹,但五百多年来勤学苦练,未有一日懈怠。
月无咎躺了五百多年,但他不到二十便有万古剑皇之名,天赋当世第一,遇敌从无败绩。
回顾前九世,月无咎忽然发现, 他们之间其实从未全力以赴地打过一架。
于是月无咎道:
“拔剑。”
深蓝衣摆在风中翻飞,燕归鸿负手而立, 笑了笑:
“不拔。”
月无咎:?
“这一世,终归是我亏欠了你和观玉,除开生死关头, 我不会对你拔剑。”
若说第一世杀他时, 月无咎还有点忆当年的怅惘, 这一世再见燕归鸿,那点情谊早就已经磨平了。
月无咎:“你燕归鸿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五百年筹谋,昔年出生入死的情谊在你心中轻如鸿毛,你当真以为我猜不出?你此刻装作悔恨模样,是知道我不仅不会被这话打动,反而会激怒我对你手刃师姐的恨意——你想死在我手上。”
风声如鼓,燕归鸿遥遥眺望,并不言语。
这个人从十几岁时就这样。
寻常十几岁的少年,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藏都藏不住,但燕归鸿却有八百个心眼,除了月观玉,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后来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更深,就连月观玉也猜不出了。
但月无咎知道,他已说到了关键点:
“你当然不想真的死,你一心想要得道成仙,怎么会寻死,你引诱我对你下死手,不过是为了你五行之物所缺的最后一物——”
月无咎眼神灼灼,注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单灵根金属性,你想要的,是我的剑心,对吗?”
他不似他两个徒弟一般,一个身负仙根,一个身负红莲佛魄。
若说他这两袖清风,还有什么值得燕归鸿贪图的,恐怕也只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一颗剑心。
——当然,若是芃芃知道她师尊还有这么个好东西,她恐怕也想贪图贪图。
此话一出,对面沉默良久,唇畔才终于漾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意。
燕归鸿略带嘲讽地鼓掌两声:
“五百年不见,师弟,你倒是聪明得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我还以为你们到死都不会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他这个师弟,生来呼吸吐纳皆是修行,用一日功可抵旁人一年。
这样天道眷顾的修炼速度,遇不顺心之事尽可一剑斩断,所以他根本不需要理会旁人的任何心计,因为任何心计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
难得。
他也有动脑子的时候。
月无咎:“所以你放心好了,你会死,但绝不会死在我的手上,当然,你更别想在我眼皮底下对我的徒弟们动手,我不会让师姐的事再次上演。”
燕归鸿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若是为了你师姐好,你就更不该阻我。”
他丢下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
月无咎还欲追问,就见燕归鸿身后骤然漫开一团黑雾。
这便是息壤之力开启的魔门,但却只是封印着混沌魔物的一隅,月无咎意识到燕归鸿想要逃跑,剑光迅速追了上去。
然而魔门眨眼便吞没了燕归鸿的身影,在半空中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无咎心中一紧。
燕归鸿的修为实在不低,真打起来他还有办法,但他若是想躲,只怕全凌虚界都拿他没办法。
可现下论道大会的关头,他这样公然离席,若是罗浮山内出了什么岔子,他要如何洗清他的嫌疑?他现在明面上好歹还是昆仑墟的掌门啊。
……不对。
他的目标是飞升成仙,首要的目的便是取得五行之物。
什么昆仑墟掌门,什么名声。
对他飞升成仙有利可图的时候,他还能装装样子,但若是妨碍到他的飞升大计,别说他自己的名声,恐怕连他亲手建立的昆仑墟,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所以——
罗浮山要出大事了。
这个念头在月无咎脑海中冒出来的同时,原本在给她小弟们签名的芃芃忽然抬头,看着头顶毫无征兆出现的乌云有些奇怪。
“……那一大坨,是什么东西啊?要下雨了吗?”
看这阵仗,要是下雨,恐怕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的雨都大。
……诶?依萍是谁来着?
芃芃还在漫无目的的浮想联翩,有警觉的弟子已经开始叫嚷起来:
“上面好像不对劲!天上有奇怪的东西!大家快看!”
所有人跟向日葵似的齐刷刷昂头看天,果然看到一大团浓黑如墨的雾气盘旋在天上,其势遮天蔽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笼罩苍穹。
罗浮山外的人原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镜里的动向,突然发现水镜里的光黯淡下来,正奇怪的时候,这才将视线挪到了远处罗浮山上空。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