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晌午在一座镇上的酒楼用了饭,再略微休整片刻,这一日华阳与陈敬宗几乎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因为无所事事,看书都嫌手冷,与陈敬宗躲在榻上偷偷摸摸竟成了唯一的消遣。
后半晌,华阳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车里光线昏暗,陈敬宗坐在右边的侧座上,正在整理衣袍。
“吵到你了?”
陈敬宗低声问,他也才起来。
刚睡醒的长公主慵慵懒懒,看眼车窗问:“什么时辰了?”
陈敬宗:“外面天已经暗了,约莫再走两刻钟能到。”
华阳嗯了声,一手抓住耳边的被子,往紧了裹。
这是还不想起床的意思,陈敬宗看看她叠放在对面矮橱上的衣裙夹袄,跪坐到榻前,左臂撑着榻,右手一下一下地摸她露在外面的脑顶:“起来吧,穿衣裳梳头还要耽误一会儿,还得习惯习惯外面的冷,不然一出被窝就下车,容易着凉。”
华阳明白,就是不想离开这暖呼呼的被窝。
陈敬宗取下她的衣裳:“我伺候你穿。”
华阳还是不动。
陈敬宗硬是拉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再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衣裙一层层地套到她身上。等那又暖和又轻便的胭脂红缎面的狐毛夹袄上了身,华阳还是有点哆嗦,陈敬宗便把她的斗篷也拿来,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只露出长发凌乱的脑袋。
长公主的脸红通通的,丹凤眸里浮着一层水色,少了平时的骄矜,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陈敬宗却怕她已经病了,掌心贴上她额头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发烫才放下。
“这么娇气,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留在京城过冬吧。”陈敬宗一边为她通发,一边无奈地道,也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前年才能让她这金尊玉贵的娇气祖宗为了他,不辞辛苦地跑去随军。
华阳一手伸出斗篷,手里拿着一面盘子大小的西洋镜,刚刚陈敬宗点了灯,镜面里清清楚楚地映出她泛着潮红的脸,还有陈敬宗不是很熟练替她通发的动作。
待头发通顺了,华阳叫他下车,换后面车上的朝云、朝月过来。
陈敬宗手里握着她的长发,在她莹白如玉的耳边亲了一下,这才离开。
他下车的空隙,华阳注意到外面飘起了零星雪花。
很快,朝云、朝月过来了,熟练地替长公主挽好发髻,插好金簪首饰等等。
喝了半碗温水,华阳挑开窗帘,看见陈敬宗骑在白雪塔的背上,与窗隔了三步远,风那么大,他只穿着那件袍子。
同样都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他真不怕冷不成?
华阳递了朝月一个眼色。
朝月笑着抱起驸马爷放在车里的大氅,从窗口这边递出去,而这时候,华阳早坐到主榻中间了。
陈敬宗笑了笑,接过大氅披上。
附近全是高高矮矮的山丘,偶尔可见白墙红瓦的别院散布其中,替安乐大长公主打理别院的刘公公早在汤山外就接到长公主了,这会儿正骑着马在前面带路。
当夜色降临,一行人终于抵达别院。
陈敬宗在外面看了看,大长公主的这座别院占地颇广,修的也十分气派。
周吉在家陪新媳妇,吴润也没跟来,陈敬宗翻身下马,亲手扶了华阳下车。
雪还不大,风却不小,华阳戴着兜帽无心打量四周,匆匆跟着刘公公进去了。
刘公公边走边道:“大长公主这边有两座院子最好,一座叫瑶池仙境,一座叫月宫云雾,里面都修了汤泉池子,现今也都收拾好了,大长公主说,您与驸马想住哪边就住哪边。”
华阳:“姑母平时住哪里?"
刘公公:“大长公主最喜瑶池仙境。”
华阳道:“我们就住月宫云雾吧。”
刘公公笑着给他们带路。
陈敬宗在华阳的兜帽边上道:“这名字还真配你。”
华阳瞪了他一眼。
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一座宅院,宅院倒是没什么稀奇,奇就奇在整座宅院竟然被一圈连通的汤泉包围,团团白雾袅袅升起,与渐渐变大的雪花融成一体,缥缈宛如人间仙境,又确实像极了月宫现世。
饶是见多识广的华阳,都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艳,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她再去看陈敬宗。
陈敬宗倒是很稳重,一副就算嫦娥真的从池子里冒出来他也不为所动的姿态。
汤泉池子上有一座石桥,一行人跨过石桥,便进了“月宫云雾”。
三进的院落,刘公公安排了八个小丫鬟在此,不过华阳带了两大两小四个丫鬟,姑母这边的八人便只需要负责打扫庭院。
“长公主、驸马稍作休息,厨房马上送晚膳来。”
刘公公交待完毕,识趣地退下了。
朝云带走八个小丫鬟,要给她们讲这几日伺候长公主需要恪守的规矩。
朝月在里面铺床。
陈敬宗:“我去后面看看?”
华阳知道他要去找真正给他们用的汤泉池子,只提醒他注意仪态,莫要一惊一乍的,叫丫鬟们笑话。
陈敬宗递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离开华阳后,陈敬宗去了后院。
这边堆砌了一片假山,假山高矮错落,连他这样的身高都难以窥见山内的情形。
沿着假山中间清幽狭窄的小路,陈敬宗转了大半圈,眼前终于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冒着白色雾气的汤池。池岸全部用打磨得光光滑滑的大小石块儿仿自然水景铺就,池北是一片苍翠的竹子,池东、池西分别种了一株老梅树。这两株老梅树显然是特意移植过来的,树梢都往池子中间伸展,最长的几根在半空交错。
可能是这边足够温暖,点点红梅竟然已经盛开,更有一些花瓣落入池中,随水波飘摇。
陈敬宗沿着池子走了一圈,重新回到南岸,他只觉气血翻涌,恨不得马上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