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兴并不认为宋宪的灵魂已经死去。身体还在这里,如果灵魂真的消失,或许会有某种征兆。他这样模糊地猜想着,感到一种失落,像自己失去身体时那般无力。
“他从天桥上跳下来,受了些伤,但并不严重。他很安全,没有危险。他会好好休息,做他想做的事,安心度过这一段时间。我保证。”
这话说出来,更多是为了安抚世卿,让他不再为宋宪的安危担忧。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既然是灵魂,大概不会真的受伤。
“所以……”
唐兴抬头望向天空,果然,冰冷的雨滴开始稀稀落下。他将崔世卿紧紧抱在怀里,弯下身子保护他。世卿无力地倒在地上,泪水混着雨水,长长的睫毛在泪水中微微颤动。哭肿的眼眶仍然止不住泪水的流淌。
金唐兴用双手支撑着世卿的脸,泪水在他扭曲的眼角旁流淌。那张带着微笑的脸,正是世卿无数次幻想中的模样。曾经模糊的宋宪的笑脸,此刻在他面前清晰可见。
“我们一起等他吧。”
哗啦——暴雨如注,雨水沿着唐兴包裹着世卿的身影四散飞溅。就像当初他为了救下从天桥上坠落的宋宪猛打方向盘一样,他不愿再让这些孩子遭遇风雨,便用整个身躯挡住了倾泻而下的雨水。
明明在学习,成绩为什么……
宴会厅中,小提琴的悠扬乐声回荡在高挑的空间里。一楼和二楼连成一体,天花板上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二楼的栏杆边,三三两两的宾客举杯畅饮香槟。崔世卿站在一楼,环顾四周寻找父母,最终无奈放弃,抬头望向二楼。
二楼的白色墙壁在水晶灯的折射下,光点斑驳,映在墙上。黑色栏杆挡住了他的视线,令他心生不适,脚趾微微蜷缩,想踮起脚尖。然而,刚买的儿童皮鞋皮质僵硬,根本使不上力。
啊,是肖邦的曲子。崔世卿像小嫩芽般的手指,随着旋律微微摆动。当他辨认出旋律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六岁那年的事故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挥之不去。
崔世卿抬起自己的手,看到那小巧可爱的手指。
原来是在做梦啊。如果是梦,那么“那件事”很快就要发生了吧。
世卿低下小小的脑袋,目光落在螺旋楼梯尽头的地板上。一个女孩倒在地上,黑发散落,白色连衣裙被鲜血染红,血迹像光环一样向四周扩散。
此刻,世卿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想踮起脚尖。他不是为了看吊灯的光影,而是想看看从栏杆上摔下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们涌向螺旋楼梯,梦也快结束了。世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
梦中的尖叫声在十九岁的崔世卿口中无声地爆发出来。他满头冷汗,猛然睁开眼,剧烈喘息,焦急地环顾四周。小提琴声早已消失,寂静的房间中,黎明的微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落。无声的时钟指向清晨五点,他躺在自己房间里。
世卿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他走下楼梯,来到餐厅,看到崔明铉正背对着他坐在餐桌前读报。世卿在准备好的早餐旁坐下,将书包放在一旁,开口问道:
“母亲呢?”
“她先去上班了。”
看到儿子坐下,崔明铉放下了报纸。听说管家凌晨起夜时,看到世卿深夜回家,所以他推迟了上班时间,特意在餐桌旁等着,希望提醒儿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注意。
然而,当他看到儿子脸上的青紫浮肿时,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你脸怎么了?”
崔明铉站起身,伸手想触碰对面的儿子。作为一名重案检察官,他见惯了各种外伤,但当看到自己的儿子脸上带着如此严重的伤痕时,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世卿向后靠去,躲开了父亲的手。餐桌宽敞,世卿一闪身,崔明铉的手便够不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昨晚你到底去哪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明明什么都知道的父亲,此刻却装作毫不知情,世卿觉得有些可笑,嘴角微微上扬。但因肿胀的脸颊,笑容一阵刺痛,疼痛蔓延开来,笑容瞬间消失。儿子的沉默和笑容彻底激怒了崔明铉,他猛地一拳砸在餐桌上。
“崔世卿!”
“检察官先生,出了什么事……天啊!”
听到响声赶来的管家,看到世卿的脸,捂住了嘴,惊呼出声。她连忙跑去拿急救箱。
昨晚你出去,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世卿压抑住心中的冷笑,淡然拿起勺子,开口道:
“我自找的。”
“什么?”
喝了一口清汤,嘴里的伤口一阵刺痛,世卿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己吃不下,便放下了勺子,示意自己已经吃完。
“昨晚出去散步,路过时和人起了点冲突。”
这些伤口可不是普通争执能留下的。只有连续击打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伤痕。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