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站在门外,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以往流落青坞的女子,少不了哭闹一番。
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女,淡然自若的模样,反衬得他有些拘谨。
他隔着门帘,袖中飞出银丝,勾下床头的纱幔盖在了苏槿身上。
“想不到公子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苏槿想起清风寨的女人们,她们一个个像牲畜一样,被人扒光了丢进暗窑里。
此等场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疼便喊出来。”
“请…温柔些。”
苏槿满脑子都是梅若生癫狂狰狞的脸,紧闭双目,等待着噩梦降临。
林牧手中的银针险些掉在地上,低语道:“…这…,我也是第一次,你忍忍。”
“第一次?”
苏槿瞪大了眼睛回头,见林牧手举银针,顿时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是刺青。”
林牧回味方才两人的话,耳廓泛红,轻咳了一声,拿起银针向苏槿的背上刺去。
白皙的肌肤上,零星地渗出几滴血。
他的指腹是温热的,沾着硝石粉,在她背上打转。
苏槿蹙了蹙眉,声音压得很低:“你似乎很紧张?”
林牧手中的白羽冷不丁地晃了一下,苏槿被突如其来的搔痒扰乱了心神,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小的低吟。
林牧备受煎熬,心说真不该允了针笔匠老吴的假。
半个时辰过后,林牧收了工具起身,背对着苏槿道:“穿好衣服随我来。”
她跟着林牧出了密室,第一次见到了迕远巷。
眼前远远望去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两侧层楼叠榭,红墙黑瓦,却不见人。
耳畔风声鹤唳,除了道路两旁抢眼的灯笼,再无生机可言。
“这里好冷清。”
“迕远巷昼伏夜出,晚些你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第七间停下,刚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屏风,绣着和苏槿背上相同的图案。
她绕过屏风,走进一座巍峨高耸的大殿。
整个青坞一共四层,顶上雕梁画栋,绚丽的浮雕十分惹眼。
大殿中央有个水池,一张张雕花圆桌绕池排列,桌子上方垂着一条条青色的纱帐,将每个圆桌隔成一个隐蔽的空间。
苏槿透过朦胧的轻纱,隐约瞧见一个个身姿曼妙,衣着暴露的女子,正与形色各异的男人把酒言欢,嘴里时不时传出几句下流话。
大殿的舞池里,有一位跳舞的绿衣女子,正被一群男人围着。
她身形高挑,眉清目秀,披着半边轻纱,深邃的双眸炯炯有神。
林牧带着苏槿上楼,霎时间,殿内一片哗然。
一粗鄙壮汉掀开纱帐笑道:“哟?来新人了?”
舞池旁的醉汉们也纷纷跑到了楼梯旁,围着苏槿打量。
“西北可收不来这么白嫩的美人儿!青老板从哪弄的?”
这一起哄不打紧,看客们纷纷推搡着涌了过来。
“小娘子,你若挂牌,哥哥我定拔头筹!”
“这丫头瞧着不到十五吧?”
“我看十四都没有,那小手才那么点儿!”
“我觉得她比卿尘姑娘好看,尤其那小嘴儿,粉嘟嘟的,真想亲一口!”
苏槿余光瞥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怯着身子躲到林牧身旁,心道:“迟早把你们这些登徒子都给杀了。”
那绿衣舞娘也停了下来,隔得老远细瞧了苏槿几眼。
玉面书生姬无白一如既往地放浪,摆弄着扇子道:“看来今年打宝,青老板下了血本啊?”
说罢伸手去抓苏槿的脚踝。
林牧指尖轻捻,飞出一枚钢珠击断了姬无白一根手指。
姬无白脸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盯着林牧。
“好歹我也是青坞的老主顾!你别太过分了!”
林牧双手背后,刀锋般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带姬公子去雅阁休息,这接骨我最是擅长。”
姬无白听见“接骨”二字,立马捂着手指逃了。
原来他曾羞辱青坞一个官女子致其自尽,被林牧打断了腿,又生生给接回去,反反复复数十回,把他折腾得够呛。
苏槿跟着林牧刚上二楼,青鸾上前禀告:“成先生来了。”
林牧忽然严肃起来,悄声嘱咐了青鸾几句,同成先生去了四楼的账房。
青鸾看了一眼满堂的客人,把青坞的印章和信号筒系在了苏槿的腰上。
“我这会儿忙得很,你先四处逛逛认认路。”
苏槿早已厌倦那些登徒子,当即转身下了楼。
她从巷口走到巷尾,细细数来刚好十三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