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安猛地转身,跪在沈时戬面前,小声道:“父亲,阿瑾若是知道您为我求娶春杏,您就不怕他迁怒于您、迁怒章家吗?罗琅之事全靠他斡旋,才保住沈家……”
沈时戬面沉如水,沉声说道:“罗琅之事是为父之过,为父愿意卸甲归田,也感念摄政王恩德。若摄政王真要因为这桩婚事迁怒沈家,除非他斩尽沈氏满门,否则,为父就绝不允许你与他在一起!”
在沈时戬看来,功名利禄都可以失去,他也可以卸甲归田。
但是儿子喜欢男子……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
让他看着自己儿子跟了摄政王,被天下人指指点点、讥讽嘲笑,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沈时戬的话,如同一瓢冷水,将沈绍安从头浇到脚后跟。
寒风吹过,冷得他牙关都止不住发抖。
阿瑾可能不会伤害他的家人,但是章老将军一家就不同了。
还有章樟……
她能承受得住赫连瑾的怒火吗?
沈绍安一直都没忘记,几年前,在西苑皇家马场,那个差点被杖毙的宫女。
以前或许他不明白,赫连瑾当时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
后来知晓了赫连瑾的心意,又在月薇被带回京城之后,他便什么都懂了。
如今,他明白了自己对赫连瑾的感情,自然也就理解了赫连瑾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换做是他,或许他做的,会比赫连瑾更疯狂!
沈时戬用力将沈绍安从地上提起来,扔上马背,带着他朝章老将军府上走去。
章老将军及章樟的父亲章明越已经候在门外,见沈时戬至,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沈绍安下了马,朝章老将军及章明越揖首一礼,道:“绍安见过老将军,见过章叔叔。”
在北关,沈绍安的大名谁不知道?
初夏时在安北都护府,沈绍安借着酒劲暴揍北关监军齐大福,便已令他扬名北关十六城。
此次与北郦大战而胜,论起来,当属沈绍安功劳最大。
更别提沈绍安还从北郦骑兵手里救过章樟,又在章老将军手下打过一次漂亮的大仗。
章老将军满面笑容,慈爱地看着他,比看着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孙更亲切百倍。
越看越喜欢。
章老将军是沈绍安大伯沈时章的老部下,沈时章的遗体,还是章老将军从尸山血海中背出来的。
两家关系匪浅,联姻是必然。
几人一路寒暄着,去了章明越所居的主院正房待客厅。
章老将军与沈时戬分了主宾入座,章明越和沈绍安也分别在下首坐了下来。
在上首短榻一侧,有一溜屏风。沈绍安入座时无意中瞄了一眼,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环佩轻响,应该是府里的女眷躲在后面。
还不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笑声。
沈绍安感觉自己耳根子都在发烫。
所有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搞得他颇有些手足无措。一双手虚虚握拳安放膝头,靴子里的脚趾却已经把靴底抠出了闪电带火花。
屏风后又是一阵轻笑声。
沈绍安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他很想跳起来夺路而逃。
但是那样做的话,他爹会打死他的!
宾主客气了几句,就转到了儿女亲事上面。
沈时戬讲到了前段时间沈绍安中毒,道:“绍安一醒来就问,章姑娘呢?我就说在府里呢。绍安就说,章姑娘不是下毒之人。我就问,你那么相信她?他说,儿子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所有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沈绍安心里顿时被一万个卧槽疯狂刷屏,尴尬的恨不得从地上挖一个大洞钻进去。
沈时戬又叹,“哎呀,前些日子,春杏那孩子在伤兵营,谁不夸她侠肝义胆、妙手回春啊,性子爽直又能干。当初绍安中毒,要不是春杏及时叫来了璠神医,只怕……唉!这样好的孩子,不知道咱们绍安有没有那个福气?”
沈绍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
章老将军笑道:“虽说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得问问孩子们的意思,毕竟以后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要过的。大将军,您说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章老将军朝门口侍立的侍女一招手,“去请夫人和小姐过来。”
“老将军,章叔叔。”沈绍安突然站起身,在沈时戬吃人的目光里,一撩衣襟在堂下正中跪了下去,“绍安有一事相告。”
沈时戬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喝道:“绍安,休得放肆!”
沈绍安哀求地看了父亲一眼,低声回道:“老将军,章叔叔,多谢二位长辈对绍安的厚爱,但是绍安……不能娶章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