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死前还得叩谢皇恩。
沈绍安的心仿佛在滴血,手中轻飘飘的字条一瞬间像是有了足够将人压垮的重量。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呼吸轻一阵重一阵。
堂下青浅和云荆都在默默地看着他。
沈绍安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明明很用力说出的话,声音却轻得像一阵风,“我明白了,摄政王的意思,是让我放罗琅离开。”
青浅看着沈绍安惨白的脸色,下意识看了云荆一眼。
没说是,可也没否认。
云荆心里有些担忧,刚上前唤了一声,“少将军?”
沈绍安努力提起精神,问道:“青浅姑娘可还有其他事?”
青浅微微垂下头,“青浅奉主命给少将军送信,任务已经完成。”
“那就好。云荆,今日天色已晚,你带青浅姑娘下去安置。”不等云荆开口,沈绍安迅速打断他的话,“就这样,下去吧。”
两人一离开,沈绍安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情。
沈乔安让人摆好了饭,沈绍安只喝了一碗汤就回了房。
或许是心事过重,沈绍安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噩梦来。
深秋午后,天阴阴的,风有点凉。
沈绍安正在自己房里看话本,突然听到前院骤然乱了起来。
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他心里怦怦一阵乱跳,扔下书就跑了出去。
府里的下人正到处乱窜。
沈绍安伸手抓住一个,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九爷!”那仆从哇哇大哭,“北关出事了!老爷和几位爷……少爷……全都殉国了!”
沈绍安整个人像被狠狠击了一锤,愣在了当场。
又有人从慈恩堂冲了出来,嘶声大喊,“快来人呐,老夫人不行了……”
不等那人声落,沈绍安已经拔足狂奔,冲进了慈恩堂。
祖母去了……
母亲跪在榻前,哭得死去活来。
沈绍安正要上前安抚母亲,突然又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喧闹声。
走出去一看,齐瑞正趾高气昂站在院中,指挥着官兵,“去,将沈家人全都赶到这里来!”
沈绍安气急,冲上去扯住齐瑞的领口,恨声道:“你敢!皇上还没有圣旨,你就敢……”
齐瑞举起手里明黄色的圣旨,得意说道:“皇上有旨,沈时戬刚愎自用贻误战机,致使古木堡五万将士全军覆没……”
“夫人!夫人!”一个小丫头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哭得满脸是泪,“九爷,夫人悬梁自缢了……”
沈绍安跌跌撞撞跑进归院,进了正房,迎面就是母亲悬在半空的那双脚……
沈绍安呼地一下睁开眼睛,汗水涔涔、心跳如鼓,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朦胧的帐顶。
半晌,他才轻轻的、长长地吁了口气。
帐子外立刻传来仆从麦青的声音,“九爷可要茶?”
“嗯。”
喝过茶,沈绍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沙漏,才刚到丑时。
半夜醒来,时间会变得格外难熬。沈绍安躺得浑身疼,便悄悄爬起来,提着一只酒坛,顺着楼梯上了楼顶。
躺在歇山式屋顶,头顶墨蓝的穹窿中,洒满了明亮又细碎的星子,一闪一闪,神秘又美丽。
沈绍安忍不住想:像赫连瑾的眼睛。
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他举起酒坛,小声笑道:“阿瑾,要不要来一起喝一杯?”
辛辣的酒水入喉,眼角的泪水和唇边的酒液一起滑落。
沈绍安苦笑一声,问道:“你告诉我,沈家以后的路,要怎么走?阿瑾,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他想了想,又小声加了一句,“我们,还能再见吗?”
可是回答他的,只是远处赤水县偶尔响起的犬吠,还有西面山林中夜鸟的鸣叫。
一坛酒水很快喝光,沈绍安抬了抬左臂,肩窝顿时传来一阵闷痛。
他想了想,伸出手,用力捏紧了伤处。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沈绍安闷哼一声,身子一翻,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
云荆迅速飞掠过来,一把抓住沈绍安,低声喝道:“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沈绍安“哧”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得两眼泪花,一边咳一边笑道:“云荆,我特么真是,太难受了!”
太难受了……
那种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命运的无力感,那种被命运所困的身不由己……
就像一个人被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当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