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缓缓抬起头,平视嘉祐帝。
嘉祐帝往拂云看去,倏地眼底掠过一抹惊诧。
这张脸……长得不错。
就是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嘉祐帝为君三十多年,什么类型的美人没见过,可能美人见多了,看到漂亮女人都觉得眼熟。
“这袖箭乃妾身干爹所赠,妾身的干爹原是永州守将曹征将军,曹将军为国捐躯后,妾身就留着袖箭做纪念。”
“永州与北燕戎族接壤,妾身幼年之时数次目睹戎族铁蹄踏进永州,烧杀抢劫,欺压大齐百姓。七岁时,戎族士兵杀进永州的几个村庄,妾身随父母疏散百姓时,却遇上了戎族士兵,幸得曹将军及时赶到,妾身一家才幸免于难。”
曹将军是永州守将,嘉祐帝心知肚明。
五年前,北燕戎族大军大举进犯永州,永州兵力不足,曹将军曾书上朝廷,请求派兵支援永州,只是朝廷援军还未到永州,曹将军就阵亡了,永州也因此沦为北燕王土。
“北燕戎族兵马来临时,多少百姓因而丧命,干爹便寻了这柄袖箭送与妾身,并教妾身如何使用袖箭。在永州很多百姓出门时,身上都会带着菜刀柴刀用于防身,谁也不知道出了门会不会遇到戎族人……”
说道此处,拂云的眼角似乎氤氲着一抹泪光。
想起永州那十余年的艰苦岁月,想到永州失陷和仍在戎族铁蹄下生活的永州百姓,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陛下若不信这柄袖箭是曹将军所赠,可传妾身的义兄曹东夫将军过来,这枚袖箭便是他寻来的,再由干爹送给妾身。”
头重重磕下,拂云诚惶诚恐道,“妾身有罪,不该随身携带袖箭,更不该将它带进东宫,请陛下赐罪。”
“你姓陶,你父亲是……”
嘉祐帝忽然想到一人,便看向了拂云。
“回陛下,妾身父亲是刑部郎中陶璋圭。”
东都的官员之中,来自永州又姓陶的,可不就陶璋圭一人吗?
嘉祐帝第一次看到陶璋圭的名字,还是在五年前荣王递上来的折子中看到的。
荣王是他除太子萧云乔之外,最优秀的皇子,博才多学,任人唯贤,为朝廷选拔了不少可用之才。
陶璋圭任永州府官期间,功绩卓越,而且陶璋圭本身也十分有才能,便被荣王看重,特意上书嘉祐帝,调任东都,任工部主事。
后来考绩优异,又在温松鹤运作下,去了刑部。
陶璋圭此人人缘极好,嘴皮子又溜,把上司杜荀鹤混成了好兄弟。
这些事嘉祐帝是听萧圻说的,他是不会打听臣子的生活琐事的。
拂云诚实诚恳地叙述,嘉祐帝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他作为天子,怎么都不信拂云一个弱女子会与刺客有关?
此事必然是误会了。
嘉祐帝正要说拂云无罪之时,徐天却道:“陛下,这个妇人携带的袖箭含有剧毒,若说她与刺客没有关系,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李五夫人来自永州,若说她因为战争有了心理阴影,出门带着武器防身属人之常情,可这是在东都,堂堂天子脚下,就算出门带了武器,何须在箭头涂抹毒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再说了,公主与翊王殿下的生日宴刚结束,李五夫人便急匆匆离开东宫,谁知她是不是想趁机脱身。”
徐天一个劲往拂云身上泼下罪名。
拂云听着徐天的话,秀眉微蹙,直觉告诉她,这个徐天有古怪,仿佛笃定她与刺客一定有勾连。
她都不认识徐天,徐天应该也不认似乎她。
她在竹林中射杀刺客时,徐天应该看见了。
他既然看见了,更不应该认为她与刺客勾连才是。
谁家刺客杀同伴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刺客?
除非徐天是故意的,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徐天很可疑!
“将军这话未免有失公允,你口口声声说我与刺客勾结,图谋东宫,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我与刺客有关系。”
“妾身与公主是同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体恤百姓,我有何动机谋害东宫,还有公主殿下?我是带了袖箭进东宫,将军便污蔑我与刺客勾结,那将军若是看到翊王殿下腰间的那柄短刀,将军是不是也想说翊王殿下也与刺客勾结,图谋不轨。”
闻言,萧圻看向腰间的短刀,然后又看了看嘉祐帝。
他这短刀是嘉祐帝赏给他的。
不过,他没有将拂云的话放在心里,他刚被接回皇宫时,嘉祐帝说他像个读书人,没有男子气概,就把削水果的刀赏给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要他多多跟护卫师傅学学,别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嘉祐帝秒懂萧圻看向他的意思,像询问又像质疑。
他可还记得当初开过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