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 你可知罪?”
自先帝驾崩, 三皇子被贬黜, 淑太妃在这宫里, 当真是沉默了许多。整日吃斋念佛, 就连太皇太后都有些不敢把眼前这人和当年圣眷优渥的淑贵妃对应起来。
一个人真的能改变如此之大?太皇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尚在时, 她都没能自保,而今,更是只能夹着尾巴,在她手下讨生活了。
靖南王举、兵造、反,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可世人皆知,这背后, 三皇子可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被废黜又如何?身上流的终归是李家的血。靖南王即便想自立为王,也得先把三皇子推上那个位子,否则,难逃谋、逆二字。
这也是为什么太皇太后召见淑太妃的原因。
这宫里, 历来是母凭子贵,太皇太后虽觉得叛军过江的可能性不大,可总还是有些不安。靖南王敢这么来势汹汹, 不过仗着身后有三皇子,否则,清君侧即便师出有名, 之后也不好收场。她需要淑太妃做的,便是写一书信给三皇子。
大曜国以孝治天下,三皇子当真能看着他的母妃惨、死?
看淑太妃卑微的跪在地上,缓缓说出妾身有罪时,太皇太后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有罪?你何罪之有?你倒是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是你生了三皇子有罪,还是背后怂恿三皇子谋逆有罪呢?”
闻言,淑太妃怔了怔,只见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太皇太后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淑太妃身旁,几秒的静默之后,她轻声道:“你我都是被困在这紫禁城的女人,哀家也不想为难你。可三皇子这么不知所谓,这根本就是谋、逆。新帝已经登基,他这么做,平日里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怎么敢?”
淑太妃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见她眼中隐隐含泪,太皇太后突地变了语气,缓声道:“哀家知道,你并未掺和到这桩事里面。新帝登基,这内廷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哀家。你即便有心,也不可能真的成事。别说怂恿三皇子谋、逆了,你就是要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带张纸出去给三皇子,也不可能。”
“所以,这一切的事情,都是靖南王狼子野心。老三,不过是年轻不懂事,一时糊涂了而已。淑太妃,你得想办法补救啊。就算不为哀家解忧,也想想三皇子,这谋逆哪里有真的能成事的,哀家而今还顾及祖孙之情,还给你余地,这若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老三这条命,怕是真的留不得的。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若是写信给三皇子,让他歇了所有的心思,哀家可以下恩旨,让老三当个闲散王爷,即便不能回京,可一方诸、侯,哀家还是可以允诺于你的。”
说着,太皇太后看上去略微有些伤感,沉沉叹息了两声。
“太皇太后教诲妾身谨记在心,妾身愿意写信给三皇子。”
见淑贵妃如此识趣,太皇太后不由有几分得意。
等到淑太妃离开,一旁的桂嬷嬷却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主子,这淑太妃似乎有些不一样呢。这还是之前那温氏吗?当真看不到之前一丝影子呢。”
太皇太后拿起身侧的茶杯,轻抿一口:“这宫里的女人,所有的欢乐和悲苦,不都寄托在皇上一个人身上。先帝尚在时,她已经失了恩宠,虽未被废黜,却也和在冷宫差不多了。三皇子又经了那么一桩事,母子相隔这么远,不知道淑太妃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呢。如今变的这般恭顺,寡言,卑微,也是意料之中。”
桂嬷嬷本也只是微微有些疑惑,听了太皇太后这番话,自然也没有再多想。
只是她觉得,即便淑太妃给三皇子写信,未必能让三皇子有所畏惧。
在她看来,太皇太后应该让所有存有异心的人心怀畏惧,而不只是防备三皇子一人。
新帝登基,靖南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举、兵北、上,偏偏这个时候,新帝得了癔症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可想而知,多少人会因此生了不该有的野心。
“嬷嬷的意思,是让哀家来一招杀鸡儆猴?”
桂嬷嬷:“主子,外头可都在传,这紫禁城的天,怕是会变呢。大皇子又是先帝爷的庶长子,虽如今被打发去守皇陵,可值此关键时刻,难保暗中没有朝臣站、队。到时候,您可就被动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如今这多事之秋,大皇子并无过错,哀家师出无名啊。这若真的赐死大皇子,天下人,又不知怎么议论哀家。哀家虽不忌惮这些犯、上作、乱之人,可哀家也不得不顾及一点儿身后名。百年之后,哀家可不想还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她的这些顾忌,侍奉她这么多年的桂嬷嬷不可能不知道,既如此,她向前那番话,那便不会是要她直接对大皇子动手了。
想到这个,太皇太后突地一怔,半晌,她笑着看向桂嬷嬷,笑骂道:“你这奴才,愈发厉害了。”
确实,她这个时候不适合直接对大皇子下手,可唇亡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