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呷了一口参茶,随即揉了揉眉心。尾指上赤金护甲镶嵌的鸽子血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闪烁,耀目生辉。“皇后近日来慈宁宫越发勤了,哀家日日看着你愁眉不展,心里也是牵挂。慧贵妃的事情既然皇上已经有了定论,皇后也可以省心不必理会。”
叹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紫禁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无论你从前有多么风光,一朝落魄,便只能红颜熬成白骨,终究怨不得旁人。皇后哇,哀家也奉劝你一句,不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再让皇上为难了。”
兰昕慢慢的搁下手里的茶盏,实际上,她是碰也没有碰茶盏里的茶汤,只是搁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又或者慢慢湿了湿唇瓣。“皇额娘以为臣妾来,是为了请您出面给慧贵妃说情么?”扯着唇角慢慢的笑了一下,兰昕有意避开了那闪的人眼花的光彩。
“此事皇上既然已经有了旨意,臣妾只有遵旨的道理。皇额娘实在不必担心臣妾会为了这样的事情给皇上添乱。之所以前来,不过是想请皇额娘保重身子。宫里的日子不好挨,眼看着年关将近了,烦扰的事情越发多起来,臣妾始终担心皇额娘您的身子骨。”兰昕知道,太后此时此刻,必然是想看她烦乱的样子。
但其实,她之所以会来,不光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屈服,没有败下阵来。也是想看看,斗倒了一个慧贵妃,对太后究竟有多少好处。
“皇后不必惦记哀家,哀家身边有娴妃有婉贵人侍奉,妥帖细致。哀家的几个皇孙也乖巧懂事,永璜永璋,时不时的总来给哀家请安。就连皇上三两日也来宫里坐坐,陪着哀家用膳,事事照应。”太后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串:“其实日子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过一天哀家就赚了一天,皇后你最明白。”
“是。”这样一语双关的话,兰昕自然明白。“宫里的日子周而复始,每一天过得都是差不多的。臣妾想问皇额娘一句,若是就这么下去再无波澜,皇额娘觉着可好么?”
太后微微一怔,眼尾暗沉的光彩轻巧的掠过皇后平静的面庞:“好也不好。风平浪静的日子谁不希望,只是不敢奢望罢了。哀家也不过是寻常人,哪里就有这么好的命数。不好就在于,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有这样的踏实日子过。你是最懂哀家心思的……”
言至于此,多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兰昕起身缓缓一福,恭顺但并不柔婉:“臣妾告退了。”
临出慈宁宫的时候,兰昕遇着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不是许久不见的人,只是这会儿瞧见,似乎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永璜和永璋异口同声,很是礼貌与亲昵。
“好些日子不见,永璜精壮不少,永璋也长高了不少。”兰昕从来不会把宫里这些烦心的事情堆叠到孩子身上。对永璜她显然是愧疚的,毕竟当年哲妃的死一直没有水落石出,而今扣在慧贵妃身上,也是像迷雾一样不真亮的东西。
“课业之余,儿臣等习武骑射一样不少,不敢荒废。”永璜看一眼永璋,代他一并回道。
“这便是了。你们的皇阿玛也是自幼习武,何况咱们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的英雄,你们身为皇子的,自当成为天下的楷模,也给下面的几个弟弟做做榜样。”兰昕伸手整了整永璜的衣襟:“这些日子,时气不好,要注意身子。”
永璋含笑,顺从道:“皇额娘说的极是,儿臣见皇额娘的衣裳也微有些薄。望皇额娘珍重凤体。改日,儿臣再去长春宫给皇额娘请安。顺道去看看六弟。儿臣也有许久没瞧见六弟了。”
倒是比从前懂事了不少,兰昕微微一笑:“好。你六弟虽小,却也惦记你,你送过来的小物件,他时常捏在手里,喜欢的不行。”
“那就好。”永璋欢愉一笑。
永璜作揖,十分恭敬:“那儿臣等先行告退,要给皇祖母请安了。”
“快去吧。”兰昕允诺,目送两位阿哥步入慈宁宫后,方转身离去。
索澜看着大阿哥的身影,心里还是窒闷不畅快:“皇后娘娘,您说大阿哥真的能放下过去的事情么?”
“自然是放不下。”兰昕想也不想:“若是放下了,又岂会查出高恒与他额娘之死有牵扯。”揉了揉自己的脑仁,只觉得阳光耀目的厉害:“这么多年了,本宫以为这件事情早已经告一个段落,不想竟让是这件被尘封已久泛了黄的旧事,扳倒了风光这么多年的慧贵妃。
后宫里的事儿,真可谓盘根错节,防不胜防啊。”
“奴婢只知道一条。”索澜轻哼一声:“只要皇上的心在娘娘您这里,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了。”
走进慈宁宫,永璜故意放慢了脚步,几次回头终于看不见皇后的身影,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永璋不解,扬眉睨他一眼:“大阿哥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叹气起来?难不成也学起了女儿家,饶是有心事藏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永璜不恼,也不笑:“我是替你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