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弘历照旧宿在兰昕的长春宫。陪着兰昕安眠,让他觉得很温馨也很宁静。于是这一晚安眠,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比之长春宫的宁静,慈宁宫倒是添了几分躁动。苏婉蓉才要睡,雅福便让小宫婢来传话,说太后心悸难安,着她前去侍疾。待侍奉了太后用罢了药,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于是她也不想睡了,默默的陪在太后身边,瞧着太后虚目蹙眉苦熬岁月。苏婉蓉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她很想唤醒太后问一问,风光了这几十年,晚景凄凉到底是什么滋味。再有,她也很想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甘心枯竭下去了。
似乎是因为纯妃侍奉太后久了,二人总算有了几分默契。太后用了药,心悸稍微缓和了一些,便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哀家知道,你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为着能伺候好哀家,苦了你了。”
苏婉蓉本是背对着太后,忽然听见语声,身子一颤,迅速转过头去。正迎上太后眼底既冷又暗晦的目光,心里更是一紧。“太后才用了药,怎的不多睡一会儿?这会儿才三更天,离天亮还有许久呢。”
“慈宁宫不会再有天亮的时候了,哀家与纯妃你的心都黑透了不是么?”太后召唤她过来,坐在自己身侧。这样说起话来,能省力不少。雅福等人,一直在内寝之外等候传唤,是真真儿的隔墙有耳。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们也不敢太造次。
乖巧的走到了太后身侧,其实苏婉蓉不必伪装柔弱的样子,那种娇滴滴的美态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只不过,没有用在正经的地方,美态就成了媚态,矫揉造作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不舒服。“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想要送你一份大礼,用以酬谢你对哀家这样尽心。”太后眉眼间的笑意,怎么看上去,都是极为清冷的,让人从心底透出一股恐惧。
纵然苏婉蓉侍奉在太后身侧多时,也时常讨好太后以示亲近,到这会儿,心里依然有些发怵。“臣妾侍奉太后原本理所应当,哪里敢领受太后的大礼。这一切,不过是臣妾的分内事罢了。”
苏婉蓉的语声渐渐的弱下去,皆是因为太后脸上讥讽的笑意越发明显。她心里本就发怵,这一回更是不敢再多口舌,只小心翼翼的赔笑,沉默的垂下头去。
“这些话,说出来浪费时间,哀家没有精气神儿来听,也早已经听腻了。何况皇上又不在这里,纯妃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太后凉薄的口吻慢慢的淡下来,只道:“哀家知道,你几次出谋划策,算计哀家几位皇孙都不果。”
“太后……”苏婉蓉倒吸了一口凉气,正预备分辩,却被太后制止。
“你别想狡辩或者诋毁旁人,哀家既然能讲出来,便是有了十足十的把握。”太后阴郁了脸色,随即看了一眼门外,幽然叹息一声,复道:“现下哀家不是为了追究你什么,且听哀家把话说完不迟。”
“是。”苏婉蓉恭顺的颔首,顺从的对上太后狭长的凤眸。
泫然一笑,太后这才慢慢的叹息一声:“只因为你错信了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才会致使许多事情功亏一篑。依你的性子,这个人本来早就该出去了,可惜事情还没办好,皇上就已经将你锁在哀家这里了,到底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若换做哀家,心里怨怼的人好端端的活在眼前,这滋味儿生不如死。谁知偏偏你与哀家同一宿命,皆是得任由这些人好好的活着,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苏婉蓉明白,太后口中的人便是曹旭延,心里登时一亮。难不成,太后要亲手为她除去曹旭延这个眼中钉?若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心里暗自畅快不已,苏婉蓉唇边情不自禁的有了弧度,这抹弧度阴冷,深邃,仿佛与太后眼底的暗晦很相似。
只是,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的纯妃,还远远没有太后那样的杀伐决断,深谋远虑。“太后是要帮臣妾拔去这颗眼中钉么?”
坦然一笑,太后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浮现出来:“自然是应当的,否则怎么还纯妃你的一番心意了。且远不止如此……”
这样苏婉蓉兴奋起来,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莫不是太后连怡嫔的龙胎也要一并……”话一出口,苏婉蓉当即后悔起来。太后到底是皇上嫡亲的额娘,讨厌皇后的孩子,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富察氏血脉的孩子。可旁人的却不一样,总归是皇上的骨肉啊。
脸色讪讪的有些下不来,苏婉蓉甚至不敢喘大气,只淡淡的垂首,谨慎道:“臣妾失言了,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倏地露出了笑意,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平静道:“纯妃也能瞧出哀家的心思,哀家正是如此设想的。你有永璋,自然得不顾一切的为他筹谋。永璋之上虽然还有大阿哥,可皇上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大阿哥。倒是之后的几位阿哥才让人更忧心。
哀家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熬呀熬呀好不容易才熬成了太后。所以你心里的苦楚,没有人比哀家更明白了。方才哀家不是说了么,能助你一臂之力,便当是哀家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