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一个人,不晓得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太后也怎么都想不通似的:“皇上有所不知,盗取宫中财物,她并非第一回了。先前,哀家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一回,她更是变本加厉,偷拿了哀家才入王府时,先帝赏赐的金簪……
那可是先帝留给哀家的念想啊,若非如此,哀家也实在不必拦她。”
太后对雅福使了个眼色,雅福轻轻击掌一下,便有内侍监捧着一叠有字迹的纸走了进来。“皇上,您自己过目。”
弘历看了太后一眼,李玉忙接手那银裹黄杨木的托盘,转呈于皇上面前。
“这里的每一张纸,均是京城各大赌坊的借据。从城南到城北,但凡是有名的赌坊,逐一去借过银子,欠过帐,一个也没有落下。”太后有些不耐烦,更多的则是嫌恶:“这人便是如英嫡出的儿子,陈九。”
“陈九?”弘历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再细细一想,小时候还曾经见过这陈九。他天生貌丑,乃阴阳面,首次相见,自己愣是不敢靠近。
兰昕见弘历真就是想起了什么,心里稍微安心了些,显然太后是有备而来。无论是真是假,还是存心挑拨自己与皇上的情分,都不是特别要紧。现下雨过天晴了,她只希望太后能将戏份儿做足,不让皇上再存怨于心,就是再好不过了。
“你幼时见过这陈九的。”太后合着杯盖,轻轻吹散了热茶气:“是个天生的面上有黑色胎记的男孩儿。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
太后并非是要问皇上什么,只自说自话:“本宫以为,如英之所以混迹不下去了,多半是因为这个儿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八成是为替儿子还债,如英才不得已走上了这条歪路。”
心有些凉,太后微微叹息:“这些也是哀家才让人出去打探回来的消息,若非如此,哀家也不至于为了一柄金簪就……”
弘历虽然不曾流连赌坊之间,可昔日为宝亲王时,也总去过一回两回。看太后所呈的借据,有盖有样,时间地点鉴证一应俱全,根本不似假的。果然如此,太后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但是玉牌的事儿又怎么解释,难道说,奶娘口中先帝亲笔所书的玉牌,就是在这个陈九手中么?
倘若如此,他就必得比旁人快一步,找到这个陈九才行。
太后似乎看穿了皇上的心意,忙不迭道:“哀家想着,如英既然已经没了,能帮则帮。谁知赌坊说陈九已经还了所有的欠账,正是今儿一早的事儿。京城几十家赌坊,竟然陆陆续续在一个早晨,都收到了他的偿还,而现在你所看到的借据,是赌坊存留的附录。
原本的那一份儿,都交还给了陈九。哀家奇怪的正是如此,他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筹到这么多银子呢?”
眉头蹙的很紧,弘历并不怎么相信太后的话,只是碍于慧贵妃、娴妃均在此处,他也不得不含蓄的表明心意。“朕听奶娘说,她见过先帝亲手所书的玉牌。那玉牌是大内之物,也必然值些银子。莫不是她偷偷盗取了玉牌,给自己的儿子还债……”
兰昕听闻“玉牌”二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皇上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心,他还是不愿意此事匆匆忙忙的揭过去。哪怕是当着太后的面,他也尽然敢道出心中的疑惑。这未免太过冒险了,倘若太后真的不是嫡亲的额娘,那么她能容得下一个疑心自己,甚至会废黜自己的所谓儿子么?
一双眼紧张而惶恐的凝视着太后,并未显露情绪的面庞,兰昕屏住呼吸,生怕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倾泻。太后会当着宫嫔的面儿翻脸么,而皇上又会不会信她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