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西戎贼人虎视眈眈,冬州的月色愈发宁静祥和。
宴席散去之后,四老爷走在四太太身侧,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末了还是四太太驻足将他看了一眼,直接道:“夫君是想问,为何我先前说,不愿将女儿嫁入武将之家,今日却又愿意为裴家小侯爷解围?”
若是放在往日,举案齐眉十余载的夫妻,若是有了什么不解之处,自然是用不着这般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
可是崔瑜横遭这场大祸,四老爷如何能不理解四太太心里面的怨。
说实话,若是女儿当真因着这场战事殒命,就是他自己,也是万万不会原谅自己的。
因而纵然崔瑜此刻已然平安,四老爷心底对妻女的愧疚,也未曾消散。
“你还记的我与你说起过的桓家妹妹吗?”四太太看着夫君此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弗茵是说,裴家小侯爷的母亲?”
算起来,已经是将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四太太倏然提起此事,四老爷难免有些恍惚。
他依稀记的,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妻子是与当年的昭平侯夫人交情匪浅,时常一起约着出府去进香踏青,他和先昭平侯,也曾相约去华严寺接各自的夫人回府。
可是奈何造化弄人,自从先昭平侯故去之后,这位桓夫人常年深居简出,两府之间,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有什么来往了。
“莫非是桓夫人与弗茵说了什么,弗茵便改变了想法?”四老爷有些不确定的道。
他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怎么会不了解。
弗茵虽然相貌生的温婉,但骨子里面主意极正,并不是什么会轻易被旁人左右思想的人。
即便是那位桓夫人与她情同姐妹,可除非桓夫人有彻底解除掉弗茵的后顾之忧的本事,否则,四老爷并不觉的,四太太会因着这份姐妹之情,便轻易改变对女儿婚事的想法。
四太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裴小侯爷的母亲,确然与我说了一些话,可是真正让我改变主意的人,是你和瑜姐儿,而非是她。”
抄手游廊边悬挂的竹帘半卷,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冬州夏日的晚风里,四老爷稍稍一怔,这便又听四太太道。
“夫君可还记得,今个儿玉翘来向你我禀报瑜姐儿醒来的消息时,你与我说了些什么吗?”
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四老爷如何能不记得。
四太太看他点头,便继续道:“不满你说,我在京师的时候,曾经递了帖子,与瑜姐儿一起去昭平侯府看望桓家妹妹,那时候,她与我说了一场几年之前,发生在这冬州城内,而我却并不知道的事情……”
四老爷被自家夫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的又是一僵,好在四太太并非是真的生气了。
她只是有些好笑的道:“我这才知道,原来夫君瞒着我的事情,并非只在这用兵的机密,还有你与旁人定下的君子之诺。”
先是数年之前的冬州,又是与旁人定下的君子之诺,四老爷如何还会不明白妻子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有心想要解释,四太太却未真的将这所谓的“欺瞒”放在心里面。
她摇了摇头,直接道:“不用解释,我提起此事,并非是要与你翻这些旧账的,只是想说,桓家妹妹将裴家小侯爷对瑜姐儿的情意,与我说了个清楚明白,不仅如此,她还告诉我——”
四太太的神色稍稍严肃了些,“以裴小侯爷对瑜姐儿的心意,若是我肯答允这场婚事,她定然便有办法,说服裴小侯爷自此卸甲归京,再也不入疆场半步。”
“桓夫人当真这么说?!”四老爷倏然一惊,心里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身为人父,他固然想要看到女儿婚姻美满,与夫婿白首偕老。
可是,身为与裴家小侯爷一起在疆场拼杀过的武将,他也明白,若是桓夫人的应允当真成了真,这对大雍而言,会是什么样的损失。
四太太点头道:“纵然我已经有多年没有机会与桓家妹妹交游,可是她的人品,我还是清楚的,她既然这般应允了我,那便定然是有做到此事的把握的,可是当日我想……”
“以那位裴小侯爷的天资,若是他当真离了疆场,假以时日,难保不会后悔,到了那时,瑜姐儿却又应当怎么办。”
四太太倏然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原本想着,等夫君回京述职的时候,再与你细细商讨此事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是我与瑜姐儿又到了冬州,还将这浑水也真真切切的淌了一场。”
“瑜姐儿人事不知的躺了几日,我的心里面,便怨了几日,可是你身为朝臣,兵营里头的机密,本便是不应该泄露的;瑜姐儿是你我的女儿,她为了这冬州城内的百姓,抛却一己之生死,如此大义,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却要怨怪她,不顾及我的担忧吗?”
四太太摇了摇头道:“我谁都怨不得,到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