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各处的红绸,已经在喜宴结束之后,便被依次撤去。
崔瑜和崔珍跟在芙蕖身后,匆匆往老夫人的松鹤斋而去。
不待丫环们打起半卷的竹帘,便已经有压抑的哭声从堂屋里面低低的传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三太太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温婉秀气的面庞上面此刻满是惶然与无措。
“不是说,朝廷这次派去征西的大军,都是精锐里面的精锐吗?那位小裴侯更是勇冠三军,战无不胜,上个月还传了捷报回来,怎么、怎么……”
三太太哽咽不能自抑,拿帕子掩着面,颤抖着哭了起来。
“我之前便不愿意让晔哥儿上什么战场的,都说疆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那刀剑又是没有长眼睛的,哪里是他这样空读过几本兵书,学了些微末的骑射功夫的人能够去的地方。”
“这孩子之前是最让人省心不过的,可是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非要在那春蒐盛会上去争抢什么头筹,如今、如今……”
三太太再也说不下去了。
什么叫作西戎联合外敌反扑,主帅和几位副将,连带着他们的亲兵,全部都联系不到了……
之前那次大捷传回来的时候,大家不是都说,征西大军便快要凯旋了吗?
就连之后家信送出去,却没有了音信,大家也都是劝她不用担心,想是战事紧急,一时顾不上回信而已。
这才几日的功夫,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的晔哥儿,如今还未及弱冠啊。
若是知道留在京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当初便不会为着让两个儿子能够进国子监进学,有个好前程,便应了婆母的话,劝着夫君在京师留下了。
即便是做一辈子的闲云野鹤,也总是要好过沦落到现在这样生死不知的下场的。
那可是不知道断送了多少兵将性命的疆场啊。
想当年,夫兄与晋哥儿都是何等文武双全,身经百战的人物,可到最后,也全部都殒命在战场上了。
三太太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儿子的棺椁,也像当年的夫兄与晋哥儿一样,被人从疆场上抬回了京师,她要如何面临那样的场景。
四太太的脸上也尽是苍白之色,她紧紧的攥着帕子,强作镇定的端坐在椅子上,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将她此刻的紧张之情暴露了个彻底。
“两位弟妹也先都别急,”二太太悄悄吩咐丫环们将茶水换成了安神汤,不无担忧的开口劝道。
“这朝廷的军报里只说,是暂且联系不上小裴侯和晔哥儿、昀哥儿他们了,我虽然不大懂疆场上面的事情,可这暂且失联,也不一定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啊——”
“往前数二十几年,南边作乱的时候,我父亲也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消息,朝廷的军报传回来的时候,我母亲都抹着泪吩咐下人们准备棺椁了,还将我们兄妹几个一起唤了回去,说了好多的丧气话,可这没过半个月,我父亲不仅是好端端的出现了,还带着亲兵们打了个大胜仗呢。”
“那年我父亲回了府里,小厮又不慎说漏了嘴,让他知道了,上院里面才被人抬出去了一口空棺材,险些都要跟我母亲吵起来了呢,多亏大家伙一起劝着,这才没有因着这个乌龙,再闹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出来。”
“所以啊——”二太太拍拍身侧流泪不止的三太太。
“我相信咱们家晔哥儿和昀哥儿这次也都是吉人自有天相,会像我父亲当年似的,好好的回到京师呢,再者说了——”
她又看着四太太道:“四弟这会子也在那边坐镇呢,他不也没有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这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最好的消息了,几十万的大军呢,若是主帅和副将们连带着亲兵,当真是都出了什么事情,哪里会单单只传回来一个失联的军报呢。”
“咱们且都镇静着些,莫要让晔哥儿、昀哥儿他们甫一回了府,便又要忙活着侍疾了,那岂不是要累坏了他们?”
三太太像是溺水之人,陡然抓住了浮木似的,紧紧的拉住了二太太的手,又急切的看向了四太太。
“二嫂说的是——”她紧张的盯着四太太,艰难的道,“若是、若是晔哥儿他们真的都有了什么不测……”
“那些将士,说不准儿要乱成什么模样了呢,几十万的大军闹起来,就是鲜血的气味儿,也能够传进冬州城了,可是四弟那里却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么晔哥儿和昀哥儿,便定然都是平平安安的,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是不是?”
四太太攥着帕子抬起眼,还来不及回答三太太些什么,便看到了崔瑜和崔珍愣在门口的身影。
征西的大军出了事情。
三哥和哥哥,还有小裴侯,全部都失去了消息……
崔瑜怔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前世的景明七年,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