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湖水蓝色的身影各自怔了一会儿,才互相蹲了蹲身见礼。
崔瑜披风下的手指稍动,行宫这一趟,冯姝月穿这种颜色的次数,已经快赶上前世后宫几年的总数了。
先前她只当冯姝月是穿腻了艳色衣裳,换换风格,穿个新鲜,这时才后知后觉,冯姝月应该是在有意转变自己的穿戴风格。
譬如她鬓边那支白玉长簪,放在前世,便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冯姝月的发髻上的。
她甚至连宝石都只偏爱鲜妍夺目的红宝。
前世冯姝月身死之后,宫人奉皇命查封长乐宫,库房里拇指盖大小的金刚石、上等的和田籽料……她在世时动也未动。
崔瑜心思稍转,便想清楚了其中缘由,当即垂下眉眼,只作未觉。
反而是一身桃红色妆花褙子的褚妙清将视线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扬起了唇。
巧的是没过一会儿,姜采薇也一身茜红色缠枝芙蕖薄绸袄走了过来,这次直接换成了冯姝月冷笑出声。
褚妙清脸色登时沉的厉害,只差没有当即转身回房去换身衣裳了。
崔瑜早从冯姝月那里知道姜采薇已经回了披香苑,可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冯姝月口中的“面色惨白吓人”是什么意思。
姜采薇两颊少见的用了胭脂,却远不及往日里神采飞扬的生机,她瞥到褚妙清的脸色时,也没有如往常那般理直气壮地出口质问,反而只是颇为委屈地垂下了眼睛。
崔瑜转脸不再看她,姜采薇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放到了崔瑜的身上。
行宫同住的四个人,冯姑娘吃了外在性子的亏,褚姑娘也是个看起来便倨傲不好相处的,只有崔姑娘,生了副斯文相貌,连她祖母都被崔姑娘骗住了,还夸她懂事明理。
姜采薇还是跟她接触了之后,才知道这位崔姑娘有多么不近人情,又是多么的虚伪自私。
可是姜采薇此刻看着崔瑜,纵然再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崔姑娘看起来又清雅又矜贵,跟自己藏在心底的少年天子般配极了。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慈宁宫里的一眼,她便已然为那个少年帝王心动,那他呢,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若是自己也像崔姑娘这般,生了副能诓骗住人的文气样子,昨日,他会不会便肯接受自己的好意了。
可是仅仅是这样想着,姜采薇心里便已经浮起了一阵郁气。
她惯是看不起崔家姑娘这种假仁假义,表里不一之人。
但是为什么自己真心想要交好的人,总是要把自己拒于千里之外呢?
先前的褚姑娘是如此,昨日的皇上也是如此。
难道自己的做法真的有错吗?
姜采薇委屈之余,又想起了自己那天跟褚姑娘争执之后,寻崔姑娘主持公道时,崔姑娘的一番托词。
姜采薇虽然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她真的很在乎皇上对自己的看法。
昨日再次相见之后,姜采薇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在意他。
话本子里独步天下的侠客都能为了意中人弃刀认输,姜采薇也愿意为了自己心里的人受些委屈。
若是崔姑娘当真能说出她错在何处,她便马上去向褚姑娘道歉,再也不在任何人面前犯同样的错误;若是崔姑娘肚量狭小,只是想借着公正评判的名头,报往日里的恩怨,自己也能为了皇上忍让她一次。
姜采薇下定了决心,忍着心里的不甘,捏着衣角走到了崔瑜身边,正要开口说自己想清楚了她先前的问题,自己想要的不是赞许,是公正的评判。
就听冯姑娘先她一步开了口。
姜采薇记得冯姑娘方才专程去提醒自己为太后娘娘准备寿礼的恩情,默默闭上了嘴巴,有意请冯姑娘先说。
冯姝月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蹭到了崔瑜身旁的姜采薇。
临近绛英园,她就又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跟她作对的长公主。
上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谄上骄下的劳什子长公主便跑去太后面前献媚了,但是这次崔瑜便在她身边,她有把握将崔瑜变成自己的挡箭牌。
冯姝月佯叹一声,“也不知道颖昌长公主的病怎么样了,照昨日宝庆长公主的说法,只怕咱们今日也无缘得见颖昌殿下了,说起来,这位殿下可真是位可人疼的——”
她擦了下眼角道:“想当年,殿下周岁都还没过呢,她的生母郭选侍便没了,殿下就从此跟在贤太妃娘娘身边过日子,可是贤太妃娘娘膝下本便有亲生的公主,哪里能照顾得过来呀,颖昌殿下又是个体弱多病的,真是听着便令人忧心。”
她说着,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了崔瑜身上,“可惜了,我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宝庆长公主,不然,我定是要向宝庆殿下问问颖昌殿下的情况的。”
上辈子,崔瑜可是没少护着这位出身低位的长公主。
宝庆长公主有多讨厌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