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生兴冲冲的脚步陡然止住,噘着嘴喊了一声:“奶。”
他试图捂住自己的裤兜,但是已经太迟了,徐老太早就看见了。
她堵在徐冬生面前,像圆规一样站着,瞪着老眼,把问话重复一遍:“你兜里塞得啥?什么蛋?!”
徐冬生大感冤枉:“奶,我没偷你的鸡蛋,这是我自己摸到的鸟蛋。”
“鸟蛋,你还能摸到鸟蛋。”徐老太呵呵了两声,“掏出来给我看看。”
“妈,你干啥呀?”李红英走过去,“你咋就喜欢叫别人掏蛋给你看,难怪孙老爷子那么说你。”
徐老太:“?”
天杀的,李红英什么意思,孙老头又是什么意思啊。
她大喝一声:“李红英!”
徐来把头一探,惊呼:“奶,你把我弟吓哭了。”
一个眼锋扫过去,徐冬生立刻发出嗷嗷的声音,跟杀猪一样。
旁边的徐夏生抱住他,兄弟俩抱头痛哭,一个隐忍一个外放,此起彼伏。
“妈,你这闹的。”徐大荣激动地用竹篙点着地,“外人一听就晓得,三富一回来,你就容不得我们大房啦!”
徐三富原本正开开心心看热闹呢,听见自己被点名了,眉头抖了抖,走到徐冬生旁边仔细端详,笑了:“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呢?”
徐来:“……”他们一家演技派,怎么就出了徐冬生这个拖后腿的?
好在徐夏生很懂事,立刻把眼泪蹭到徐三富没有补丁的裤腿上,抬头泪汪汪地问:“三叔,你说什么呢?”
徐三富:“……”
看着裤腿,他的笑脸挂不住了,勉强地劝徐老太:“妈,算了吧。”
“可不能算了!”徐老太早就等着他们两口子回来梳理大房呢,哪能放过这个机会,急的老脚直跺,“三富,你妈我被欺负啊,这个小怂崽子肯定偷了我的鸡蛋!”
“奶,你失忆啦。你今天的鸡蛋是送给小叔小婶吃了。”徐来看向徐三富,真心地劝说,“小叔,你还是带我奶去县里看看郎中吧,她想你想得这里有点那什么了。”她也指了指徐三富的脑壳。
徐三富:“……”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只能张嘴就来:“女孩子家家,不要没大没小的。”
徐老太哭啊、嚎啊、跺脚啊,还转着圈,跟扭秧歌似得,对着阮宝珠伸出手:“宝珠,你瞧见了哇,他们大的小的都欺负我啊,我命苦哟!嘿哟!咻!”
一唱三叹的。
阮宝珠瞥了二房一眼。
原本躲远远的徐二华突然支棱起来,走到徐老太身边:“妈,今个是三富两口子回家的好日子,你不是说要高高兴兴的吗?”
徐老太大鼻涕一甩,把徐二华吓的往后直退两步。
他和郝兰像鹌鹑一样缩到边上,不再吭声,和他们的女儿徐念儿是如出一辙的隐形人。
阮宝珠:“……”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解:“啊,鸟蛋是队里树上的鸟蛋呀,那不就是公家的财产,为什么要争呢?”
“…………”
闹腾腾的家门口瞬间有些不合时宜的寂静。
“说是公家的,公家可没管过这个。”徐老太擤了一把鼻涕,又能正常说话了,“徐大荣,叫你儿子把鸟蛋给我,你们福薄,吃不了这个!”
“这是我摸到的鸟蛋,是我的!”徐冬生真想哭了。
“什么你的我的,你们这帮子杀千刀的吃的喝的都是老娘的!”徐老太直接往徐冬生身上扑去,自己动手掏。
她向来在老徐家作福作威,徐冬生对他奶有从小养成的惧怕。徐老太下了死劲,徐冬生顿时被她得了手。
“奶,这只是小小的鸟蛋——”徐冬生哭着鼻子,像是再也经不起半点打击。
徐老太老手里盘着两颗光滑圆润的鸟蛋,笑得黄牙露出来:“谁说这蛋小的?这蛋太大了!”
她看向阮宝珠,笑容里能渗出蜜水来,怎么看怎么满意:“好宝珠,这都是因为你啊,你果然是有福气的,你一来,咱们老徐家都添了这么两颗大鸟蛋,不是你带来的,还能是哪个带来的?”
三富说得对,阮宝珠是真有福气在身上的。阮家人路过河边都能捡到鱼,现在这种好事轮到他们老徐家了。
徐老太喜得恨不得跑个五里地,宣扬这件事。可她知道,这不能说,只能偷偷高兴。
阮宝珠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含蓄地笑笑:“妈高兴就好了呀。”
这个时候,也不说什么公家财产不公家财产的了。其实她原本就不在乎,要不然阮家也不会吃捡到的鱼了。
徐来看了看他们三执手相看泪眼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看天,好一片青天白日。
果然啊,换了一辈子,天老爷还是会想方设法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