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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铺。
余尽春已经提前借来两架牛车,停在门前。
陆缺和他搭手,把四副漆好的棺木抬上牛车,用粗麻绳束紧,赶往预定棺木的三槐村。
街上热浪袅袅蒸腾。
热风扑面。
巡街公差早就被晒得没了精神,聚在小镇出口,溜墙根儿躺着打瞌睡,哈喇子已经流到下巴,听见牛车轴辐响动,睁了一只眼瞥陆缺。
“去哪儿?”
陆缺心里咯噔了一下,大事不妙!
如今已是“融血境”。
此境界气血旺盛,目聚精光,稍微有点道行的练家子,只要仔细留意,就能分辨出来。
锁龙镇公差又都有武功在身,很容易就能发现他身上的端倪。
陆缺忐忑不安道:“和余大伯到三槐村送棺木。”
“戌时三刻之前,得回镇上。”
罪民……必须恪守宵禁规矩,戌时三刻,各归各家,不可外出。
见公差只是强调律令条文,并非刻意寻晦气,陆缺慌忙点头道:“不用到戌时三刻,送完棺木,我立刻就回来。”
公差闭上眼,转身再会周公,索然地挥手了挥手。
“滚滚滚。”
陆缺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而公差如此松懈,倒不是拿眼睛出气,白长了眼珠子。
只不过锁龙镇当差多年,整日看着罪民言行举止,繁琐无比,已经倦怠了,疲了,奉行的宗旨就是“差不多”三字。
此时困得睁不开眼,哪儿有心管陆缺。
一个孤立无援的小罪民翻不了天!
走出锁龙镇。
陆缺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下来,看着辽阔郊野,天空白云浮动,渐渐出神。
公差可以敷衍了事,他却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
一时无事,并非一世无事。
等上面官吏到锁龙镇巡视,肯定会仔细查验罪民情况。
所以——
得尽快提升境界。
倘若修为再进一层,抵达“入腑境”,蕴生内气,就能调整气机,返璞归真,瞒过寻常公差的眼睛。
那就够了!
总不可能来一位先天宗师,专门针对他。
琢磨了一会儿,陆缺有所释然,回看身后拉的两副棺木,疑惑地问余尽春道:“余大伯,三槐村怎么一下就订四副棺木。”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做棺木,比折椅子、打床制柜省心省力,主人家通常也不会在丧葬上吝啬银子,四副棺木,他就能拿整整两吊工钱,合一两银子,那本月的罪民税就不用太愁了。
用斗笠扇风的余尽春,回看了缺一眼,多半猜中他的心思,轻轻摇头唏嘘。
怎能为碎银几两,就盼人死?
只是话说回来。
这少年自出生起,就背负着一副无形枷锁,为生计操劳,又无可出头,也不大可能有关怀他人死活的胸襟。
余尽春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腐儒,没想责备陆缺。
他道:“三槐村的几个莽后生,仗着学了拳脚,想逃离锁龙镇,前天晚上溜到了锁龙关前,结果就被打死了。”
“他们的尸体现在都还在锁龙关,棺木也未必能用得上。”
“只是家人自然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就提前订了。”
陆缺脸色蓦然暗淡。
余尽春口中的“后生”,其实也是罪民,他向来一视同仁,不愿如此称呼罢了。
而罪民没有身份文牒,一生都只能留在锁龙镇。
硬闯关隘,必诛!
这也是锁龙镇,虽有那股邪气妖风作祟,连续死了近三百人,百姓却也没有搬离的原因。
不是愿意搬,而是没资格。
陆缺神情不自然道:“就直接打死……”
“那我可不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得谨慎,公差处事,可宽可紧,万不可与之发生正面冲突。”
“我懂得。”
边说边走。
很快到了一片阴翳的杨树林,清风送爽,消减暑气。
两人停下休息。
反正到三槐村的路途,来回仅需一个半时辰,时间宽裕,耽搁不了陆缺在戌时三刻前回镇。
余尽春摘下斗笠,坐在树荫里纳凉。
陆缺很自觉的解下牛缰绳,牵牛到溪畔饮水。
溪流潋滟,柔软的水草中,一群白鱼自在游动,很平常的画面,可陆缺看着,却觉得莫名开心,在溪畔多待了一会儿。
准备回去时。
两头性情温和的老黄牛,却梗着牛头,扯拽缰绳,显得有些焦躁。
“余大伯,牛不愿意走了。”
余尽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