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江山秀还搭理沙如雪两声,一忙起来也就顾不得应和他了,沙如雪百无聊赖,从怀中掏出拨浪鼓转了几下,发出几声规律的咚咚声。
江山秀从文书中抬头,道:“这么大了还玩儿这个?”
银蛇听到声音,在沙如雪膝上晃了两下脑袋。沙如雪一看这动静,乐了,索性越摇越急,银蛇随之越晃越急,跟跳舞似的。他向江山秀道:“江大哥快看,我跟小银是不是能上街卖艺了?”
江山秀被吵得没法静心,起身拿过拨浪鼓,道:“没收!”
沙如雪嘟嘟囔囔跟银蛇抱怨,道:“小银你看,江大哥嫌弃我们。”
“无聊的话去找丫鬟小厮们下棋。”江山秀说着,拿起拨浪鼓左右翻看。
那拨浪鼓还没他手掌大,前后两个鼓面都装点着简单的纹饰,可惜斑驳暗淡,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两个弹丸尚且安好,分坠左右两侧。江山秀转动鼓柄,弹丸敲击鼓面发出声响。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熟悉之感,仿佛许多年前,也出现过这么一幕。
沙如雪用江山秀能听到的声音跟银蛇嘀咕道:“只许大哥放火,不许小弟点灯。”
江山秀眉头一跳,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沙如雪言之凿凿,道:“自然是买来的。”
江山秀道:“不可能,这个拨浪鼓纹饰雕刻粗劣,不仅达不到市售的品质,甚至可以说相当糟糕。”
沙如雪笑道:“非也非也,难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公输班不成?有能工巧匠自然也有蹩脚的手艺人。”
江山秀道:“那你说说,这里原本刻着什么花纹,是什么颜色?”
“这……”沙如雪吞吞吐吐,道:“祥云纹,金色?”
江山秀道:“不对,是赤色朱雀纹,墨色鼓面。”
沙如雪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江山秀道:“这个东西我以前应该见过。”
沙如雪心中警铃大作,难道江大哥跟风雪千山有什么关系,试探道:“在哪儿见过的?”
江山秀放下拨浪鼓,道:“不记得了。”
沙如雪松了一口气,怕江山秀看出端倪,道:“拨浪鼓本就是寻常玩具,见过也不奇怪。”
江山秀面有疑色,道:“也许吧。”
沙如雪见江山秀一直盯着拨浪鼓瞧,试探道:“既然江大哥这么喜欢,我就把他送给你如何?”
江山秀道:“不用,早过了玩这个的年纪了。”
这天夜里,二人正要睡下,就听小厮来报说廷尉张适大人来访。
江山秀匆匆起身穿戴好便要出门。沙如雪歪着头,道:“廷尉来定是为那件案子,我与你同去吧。”
江山秀道:“朝堂的事你去不太方便。”见沙如雪有些失望,又道:“你先睡,有什么进展我回来告诉你。”
张大人正在候客厅等候,江山秀让小厮给他看了茶。两人就傅平元案件和其中利害关谈到半夜。直到丑时张适之才坐一顶小轿离开。
江山秀一推房门,看见沙如雪面朝房门躺在床里侧,已经睡着了。他躺到沙如雪旁边,发觉腰上空空的竟有点睡不着,思忖片刻,拉起沙如雪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回来了?”沙如雪呢喃的声音带着床榻中的沙哑,显然被这动静弄醒了。
“嗯。”江山秀有点尴尬,不再说话。
沙如雪道:“可是为了案件的事?”
江山秀道:“睡吧,明天说也是一样的。”
沙如雪道:“我已经醒了,好奇你们为什么说这么久。”
江山秀道:“彦卿劝我不要插手这件事。”
沙如雪轻笑道:“显然你没有被说服。”
江山秀继续道:“嗯,我数次查阅卷宗,发现此事疑点重重,以前户部尚书傅平元,前兵马大元帅薛义为首的朝中要员在此事件中均被砍头抄家,上上下下八百余口遭到波及。人数之众,世所罕见。”
沙如雪道:“兹事体大,我虽未入朝堂,但也知晓重新翻案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有什么变故,你们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江山秀道:“在其位,谋其事。针砭时弊,修齐治平,是士人的职责所在;若一味贪图安逸,对冤情视而不见,与硕鼠虫豸何异?”
沙如雪道:“渡人先渡己,若是为了玉书姐姐这件旧案牵连到你怎么办?”
江山秀道:“我们不是为玉书旧案,我跟彦卿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新朝还有‘公道‘二字。”
沙如雪一愣,感慨道:“德不孤,必有邻。若是朝堂之上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就好了。”
江山秀将肺腑之言一吐为快,一时有点不自在,扯开话题道:“你还不困?”
“有点,”沙如雪打了个呵欠,问道:“说起来,彦卿是张大人的表字?”
“嗯。”江山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