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小婴和阿米刚刚遛弯回来,吴西艳就笑眯眯地递给小婴一张纸,小婴展开一看,是她今天下午唱的那首歌的歌词。歌名叫《我不想说》。
吴西艳说,这是她一边听广播一边抄写的,小婴大喜过望,高兴地说道:“艳姐,不要拒绝我的熊抱!”这是她刚刚从姜小茹那里学来的话。吴西艳往后退了一步道:“去去去,别跟我整油腔滑调那一套。”
正在漱口的赵丽嘴巴里含着牙刷对小婴说道:“赶紧操练,明天给我们来个完整版的。”小婴答道:“不用等明天,我现在就给你唱个一字不落。”
小婴说罢,大大方方地站到屋子中央,清了清嗓子,看着歌词就唱了起来。阿米赵丽吴西艳都放下手头的活计,专注地欣赏着小婴的浅吟低唱。
小婴一曲唱罢,赵丽带头鼓起掌来。吴西艳正要发表高论,门口突然涌进了几个人,定睛一看,是隔壁宿舍里的姐妹们。
小婴会唱歌这事,很快就传遍了班组,没几天,全厂人就都知道了。
杜姐和刘红自然也知道了小婴有唱歌的特长,眼眸里少了些对小婴的不屑,说话似乎也不那么刻薄了。
有一天晚上,刘红无意间听见小婴哼哼了几句,也忍不住夸道:“真她妹的唱得骚情!”
时间渐渐进入深秋,天气似乎提前转凉了。小婴进厂已近三月,拿工资的日子又快到了。
小婴早就算计好了,等工资到手,就先给家里寄二百,再留一百做生活费,其余的都存起来。她现在穿的用的一样不缺,伙食上她想再节约一点,把每天一顿肉改成两天一顿肉。
就在这三个月时间里,她的身高快速赶上了阿米,只比薛莲矮了一个鸡蛋的高度。她觉得就这身高真是恰如其分的好,不必再给自己施猛肥了。
工资到手又让小婴大吃了一惊。她这个月的工资居然达到了七百四十四块!
她一直没弄懂她的工资是怎么算的,反正每一次都超过她的预估。她觉得那个不苟言笑的老板真是个爽快人。
她揣着工资又兴高采烈地去找薛莲,说打算再给家里寄点钱回去,薛莲想了想说,进一趟城也不容易,没必要每月都往家里寄钱,可以考虑两三月往家里寄一次,一次就多寄点。
小婴深以为然。
其实薛莲是想告诉小婴,定时定量往家里寄钱不好,容易让家人对她产生依赖,觉得你就是该着他们的。薛莲之所以没有说透个中原委,是觉得小婴现在还难以领会她的意思。
深不可测的人性,连薛莲都还没悟透,更何况小婴!
回到宿舍,阿米赵丽和吴西艳正在商议明天休假的事。按照老规矩,每月工资到手后,她们都会去城里逛一天,该买啥买啥,想吃啥吃啥。明天轮到阿米做东了,阿米当然想让小婴跟她们一起进城。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小婴回答得一点都不拐弯,“我不想休假,我想多挣点钱。”
对小婴的这个决定,阿米她们虽然表示遗憾,但并不觉得意外,她们已经知道小婴的家境,小婴想多挣点钱合情合理。
“那就明天晚上川菜馆聚。”阿米临时改变主意,本来她们是想明天在城里嘬一顿的。
第二天,车间里的人少了一大半,302宿舍的人,只有小婴一个人来上班。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大部分人都到外面嗨皮去了,食堂里就显得更加冷清。小婴悄声问薛莲:“今晚上阿米约吃饭,我去不去?”
薛莲笑着问她:“你该不是怕吃了人家的嘴短吧?”
认真地想了想后,小婴理亏似的点了点头。
小婴的这点小心思,薛莲自然明白,小婴其实很想跟阿米她们一块儿出去吃饭,可是她又觉得不能每回都白吃人家的,她总得回请她们,回请就得花钱。小婴是穷日子过久了,过怕了,所以她才会把钱看得很重很重。她曾经私下里跟薛莲聊起国庆节吃川菜那次,她说她看着赵丽给了七十块钱眼都不带眨一下,她的心都痛了。
七十块,对三个月前的小婴来说,绝对就是个天文数字。
“既然心疼钱,那就不去呗。”薛莲说。
“不去行吗?她们会不会不高兴?”
“既然怕她们不高兴,那就去呗。”薛莲又说。
“你能不能给个准话,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啊?”小婴面露不悦。薛莲现在说起话来经常让她摸不着头脑。
“咋滴,还跟我使上性儿了?”薛莲忍着不笑,“这么点小事有啥好纠结的?要是换了我,我想都不想就去了。”
小婴看了看薛莲,“哦”了一声,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
吃了午饭,看看距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小婴又回到宿舍,趴在床上,掏出钱数了起来。她这个月的工资还一分没动,加上上月攒下的,现在手里已经有九百多了。这些钱她已经数了好多遍,但她还想数。她就喜欢数钱,她觉得数钱和唱歌,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事。